明代竹刻《庭院婴戏图》笔筒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用竹子和最善用竹的国家,湖南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中出土的“西汉彩漆龙纹竹勺”是最早的竹刻艺术品。宋代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记载了汉代竹刻技艺已出现了“留青”的刻法。元末陶宗仪《辍耕录》描述了南宋艺人詹成制作雕竹鸟笼的高超技艺水平,詹成也是有记载最早的竹刻大师。
明代中期开始,竹刻成为了专门的工艺美术种类。明中叶至清,竹刻工艺日益繁荣,名家辈出,也使得竹刻成为了供人玩赏的艺术品。当时盛产竹子的江南嘉定和金陵也自然成为了竹刻的两大中心。嘉定派以朱鹤、朱缨、朱稚征祖孙3人为代表,他们都擅长用深刻、浮雕、圆雕的手法来雕刻作品。3人都有极高的艺术修养,从传统绘画、书法、篆刻等艺术中借鉴、吸收精华,并巧妙地应用到竹刻作品中。所刻作品神形兼备,意境悠远,留下了风格鲜明、美轮美奂的竹刻艺术品,并且影响了后世竹雕的流传风格,嘉定派也成为了当时全国竹刻艺术最大的流派。其后涌现了一大批竹刻名家,代表有:侯崤曾、沈大生、、王之羽、王质、吴之潘、施天章、封锡禄、周颢、顾珏、张希黄等。金陵派则由濮仲谦创立,竹刻特点偏向中国文人画形式,工艺上以天然形态稍加凿磨,技法以浅刻为主,时人称之“大璞不斫”。作品以刀代笔显现笔墨意趣,境界“简朴高雅”,流传作品文人气息浓郁,艺术品位高,其后的代表人物有潘西凤、方洁等。
竹刻在中国传统艺术品中以独立的门类存在,工艺精美,艺术价值高,传世作品种类丰富各具特色,其中以圆雕、笔筒、笔搁等最富盛名。各类竹刻文房用器自古就是皇家贵胄、文人雅士争向购藏之物。如乾隆皇帝就对竹雕笔筒情有独钟,不仅在宫中收藏了许多竹刻笔筒,并在朱三松《青菜图》、《仕女图》等笔筒上留有其御题及印章,可见对其喜爱的程度。
明代竹刻《庭院婴戏图》笔筒,尺寸大(高19厘米、宽18厘米)为稀有之物。笔筒取材竹根肉厚部分,利用其壁厚的特点深雕细刻。全器施满工艺,浅刻、浮雕、圆雕、透雕、留青等多种工艺相结合,深刻部分达5-6层工艺,颇费工时。明代嘉定竹刻的代表朱鹤曾说:“竹雕如不透雕、深雕就不成其为雕刻”。该笔筒的雕刻题材、艺术风格、制作工艺都具有明代嘉定派竹刻的特点。和故宫博物院所藏明代朱鹤竹刻《松鹤》笔筒、朱缨竹刻《刘阮入天台》香筒在工艺上有颇多相似之处。
婴戏的题材在明代的绘画、瓷器绘画、各类雕刻作品及民间艺术品中大量出现,表现儿童的嬉戏场面,人物众多,气氛热闹,题材祥和,成为了一种人们喜闻乐见的创作题材之一。明代竹刻《庭院婴戏图》笔筒共刻绘了20个人物,以儿童嬉戏场面为主,正是当时艺术家、工匠们乐于创作的题材。
清赵汝珍在《古玩指南》中论:“竹刻者,刻竹也,其作品和书画同,不过以刀代笔,以竹为纸耳。书画之难人所共知,今乃易以刀、竹,其难当更逾书画也。”形象地描述了创作优秀的竹刻作品所应具备的审美素质和技艺水准。《庭院婴戏图》笔筒在制作工艺上也体现了明代竹刻艺术的特点,雕刻中浅刻、浮雕、圆雕、透雕、留青等多种工艺相结合,以刀代笔技法娴熟,每个部分的雕琢细致入微,可谓穷工婵巧,技臻绝妙,体现了古时艺人高超的技艺水平和综合素养。
《庭院婴戏图》笔筒在整体表现上更能显现出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整件器物以人物雕刻为主,再配以各式景致,构图饱满,人物之间以景物遮掩压叠,分远近,生层次,产生了多层透视的效果。整体布局疏密有致,构图合理,符合传统中国画理。笔筒人物的雕刻则更能体现出竹刻艺术家的艺术修养。整件笔筒20个人物神态各不相同,惟妙惟肖地表现出儿童、老人、妇女不同的表情和动作。笔筒中间是3位儿童围坐一起在斗蟋蟀,后有凉亭一座,一老翁扶栏观看,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凉亭旁侧立有假山石,一儿童躲于假山后探头张望。假山石后曲径通幽,一座庭院跃入眼中,上有扇形匾额,名为“□竹园”,院内茂竹耸立。园门立一巨大芭蕉,一童子背负幼童,与另一手持蟋蟀罩的童子相奔向前,前已有一童俯身捉拿蟋蟀,一派其乐融融之气。嬉戏童子前方则传来朗朗读书声,两高髻妇人相倚而坐,一手持卷,低头展读,方桌前3位儿童在看书、习字,神情专注,另有一妇人相伴其旁。童子妇人身后是大片山石和松林,两儿童相互搀扶正要过独木桥,犹豫而不敢跨步,松林后面就回到了前面所述的凉亭。笔筒中所有的人物彼此呼应,神情连续,人物的刻画精细谨微,包括配景也都细致入神。整幅画面生活气息浓郁,富有情趣,呈现出古人悠闲的生活状态,组成了一幅完美的婴戏图长卷。
此外笔筒各景物的刻绘都很精妙,搭配自然和谐,和栩栩如生的人物描绘交相辉映。挺立的芭蕉树、深邃多孔的山石、盘旋高大的松树、缠枝的老藤、繁茂的竹林、悬崖绝涧、庭台楼阁、明式家具等采用多种技法完成。雕刻写实规矩,同时在规矩之外寻求变化。有的雕刻细致入微,不计所耗工时,有的寥寥数笔也都能表现出景物的神韵。刀法流畅,转折自然,中国传统绘画的皴法笔意都有所体现,另外也借鉴了犀角雕刻和明式家具样式,三足和笔筒整体连做透雕成回纹样式,在笔筒中很少见,独具特色。
《庭院婴戏图》笔筒为早年出土之器,表层已有腐蚀,且以出筋,竹子的内部纹理清晰可见,经过多年流传,色泽更加沉穆古朴,韵味高古。从笔筒的整体风格、艺术品位、雕刻技艺上看一定是当时名家之作。明朝时许多竹刻名家都不习惯署名,还是名字已被腐蚀而不可见,也留给了人们想象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