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釉盘:敞口,浅腹,腹底内收成小平底,下有圈足,器表全施满釉,为外裹足,满釉支烧,盘底有五个细小支钉痕。釉色天青,光亮匀净,细小开片密布,造型规整,制作精细,为北京故宫博物院珍藏。
全球经济不景气、股市楼市不给力,以至于旧皮鞋都开始成为人类的入口原料,世道艰难不过如此。在这种环境之下,持币观望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可是,金融大鳄巴菲特说过,“别人疯狂的时候,我就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就疯狂”。果不其然,4月刚结束的香港苏富比春拍就上演了这样一幕。这次担任主角的是中国瓷器。
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经过8位竞拍者15分钟的较量,34次叫价后,以2.0786亿港元成交,刷新宋瓷世界拍卖纪录;一件“玫茵堂珍藏”专拍的明宣德青花暗花海水游龙图高足盌,成交价1.127亿港元。中国瓷器昂首挺胸大踏步迈过亿元时代,还是两件,这种景象不常有,何况现在是经济低迷之时,藏家们大都捂着钱袋子看热闹。
汝窑有民窑、官窑,这里当然指的是官窑。它是宋代“汝、钧、官、哥、定”五大名官窑之首,南宋人叶寘说“汝窑为魁”,四个字简明扼要的点出汝窑的地位,但也似乎将汝窑送上神坛。
中国瓷器数量庞大,在海上丝绸之路中,这类运载瓷器的沉船达几千艘,据估计,仅18世纪的100年中,就可能有近1亿件瓷器从中国运往欧洲。所以,当英国“职业捞宝人”迈克尔·哈彻在南中国海打捞沉船时,会将中国古瓷中的精品拿去拍卖,其他则砸毁,以免瓷器大量流出拉低价格。可是,能登上金字塔尖顶的中国瓷非常稀少。对汝窑来说,更是如此。
一是汝官窑烧制的时间不长。一种说法认为从元祐元年(1086)至崇宁五年(1106),一种说法认为时间稍长,但不离哲宗、徽宗两朝,而且,宋徽宗时而“废汝用钧”,时而“废钧用汝”,致汝窑烧制时断时续,至靖康之耻,汝窑与北宋同时灭亡。尽管学界对于汝窑存在的时间没有一个定论,但汝窑烧制时间短,大概20年左右基本上是共识。如此,汝窑传世最少。
汝窑因稀而贵,真品难得一见。真正的汝官窑产品,有序可循的不过70余件,迄今为止,历代墓葬中未见出土一件汝官窑瓷,窑址出土的,几乎都是残件。这些传世作品,大多在博物馆静候观众,只有几件存于私人藏家之手,迄今仅有5件经由拍卖售出。著名国画大师李苦禅曾说,“天下博物馆无汝者,难称得尽善美也”,可见台北故宫博物院、北京故宫博物院、大英博物馆的地位,前一个收藏了二十余件,后两个收藏了十余件。历代收藏家梦寐以求汝窑瓷器,汝州民间“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窑一件”的口碑也在收藏界中广为流传,足见汝窑瓷器之珍贵。 二是汝窑的美。
初看上去,宋代确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时代,被周边的政权反复折腾。但宋代却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经济与文化教育最繁荣的时代,技术工艺、经济生活、思想艺术都达到一个高峰。著名史学家陈寅恪认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北宋的皇帝、工匠们在这等文化水准之下,对美的追求均不是等闲之辈。 天青釉罗汉碗:敞口,弧腹,底内收成小平底,下有圈足。器表全施满天青釉,釉层细润,开片密布,造型庄重大方,制作规整,工艺讲究,为北京故宫博物院珍藏。 南宋《坦斋笔衡》称,“本朝以定州白磁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宋徽宗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不一般,瓷器鉴赏亦是如此。
“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对于这个“芒”,有人说是定窑瓷器的“芒口”,收藏家马未都认为是指光芒,宋徽宗好道教,喜青色,看不惯定窑白瓷的耀眼光芒,遂令烧造青瓷。也有可能是定窑釉色较为单调,而当时“天真独朗、从蓝而青”的汝民窑为此提供了技术条件,其隐含的静谧之青蓝,正合宋徽宗心意,遂有官汝之变。 那么,这是个怎样的青色呢? 这个要从五代周世宗说起。仅从价值上而言,还有一处在宋代五大名窑之前,那就是柴窑,周世宗柴荣在位期间烧制的一种瓷器。周世宗仅当了六年皇帝,柴窑于是成了传说,因为至今未见过实物。《景德镇陶录》认为,这个天青釉是柴荣所创,“当日清器式,世宗批其曰: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明宣宗喜之,将宫内“柴窑”列为名窑之首,清代《南窑笔记》将柴窑的特色归为四如:“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欧阳修在《归田录》中说,柴窑没人见过,汝窑的颜色应该与它最接近了。天青色,成了汝窑最大的特色。据说,这个天青色是宋徽宗梦中见到的颜色。
另外传闻则说,一日工匠问皇帝是什么颜色,宋徽宗用手指天,正巧雨过天晴。于是,工匠们便开始烧制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色彩。 汝窑器型简单,无大器,釉色温润柔和,有粉青、豆青、月白、天青、天蓝等,尤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天蓝弥足珍贵。 釉色变化小,传世作品基本为天青、青绿色。 天青釉炼制不易,十窑九废,青色深浅随着温度而变化,后世难以仿制,据传是“内有玛瑙为釉”,汝窑所在的河南中部宝丰县清凉寺附近有一座玛瑙矿,含有铁等着色原素,对釉的颜色有一定作用。明宣德年间开始仿制汝窑,清雍、乾时期达到高峰,数量虽大,质量也不错,只是从未有仿到九成像者。
对此,中国古陶瓷研究会原会长冯先铭说:“汝窑釉色最难仿,比定、钧等窑难度大得多,因此传世制品根本无乱真之作。” 天青釉盤口折肩瓶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周恩来指示“发掘祖国文化遗产,恢复汝窑生产”,河南汝州开始大炼瓷器。在这股热情下,豆绿釉和天蓝釉相继问世。1988年,中国宣布:天青釉炼制成功。直至今日,河南这些窑厂的仿品是最成功的,成功的因素就在于仿出了汝窑特有的“鸭蛋壳青”的釉色。 釉色天青,非同小可,这可是商、周原始青瓷至宋代诸多青瓷系列长期以来曾有过的梦想最终在北宋如愿以偿。 汝窑作品精致,这种精致不是单纯的对称、规范,而是线条的流畅和整体的出神入化,集传统工艺之长的妙不可言,再加上釉色的尽善尽美,恍如天工。
定瓷纹饰精美,汝瓷则返璞归真,令人流连忘返。在宋徽宗这位“教主道君皇帝”的心里,大巧不工而灵性十足的汝瓷不在他所喜爱的奇石之下。与花团锦簇的元明清瓷器相比,尤其是清瓷,素雅的宋瓷一直是陶瓷收藏的最高境界。 三是汝窑的情怀。天青色的汝窑烧制成功后不久,徽钦二宗被掳,尽管有大臣挺身赴金,事奉两位皇帝,如洪秀全的远祖朝廷命臣台辅洪皓即如此。一个诗书礼仪的民族被“蛮夷”之人赶至南渡,偏安江南,对一个以“华夷秩序”为国际关系指导思想的民族来说,心理上的反应毋庸赘述。
南宋时的周辉说汝窑“为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这“近尤难得”一方面是说汝窑的珍贵,南宋离北宋时间这么近,这事都非常难得,一方面可能也是将对北宋的怀念寄托于这“难得”的汝窑瓷器之上。如此这般,汝窑身上所蕴含的文化涵义便甚为复杂了,这恐怕不是审美较为单一的元明清瓷器所能承载的。了解中国陶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宋瓷,了解宋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汝窑。也许正是如此,收藏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的克拉克夫妇,英国最著名的中国古陶瓷收藏家之一,珍存其近四十年,直至夫人去世前才将其出售,辗转至日本茧山龙泉堂。与其原为一对的另一件汝窑洗,则捐赠给了大英博物馆。而这件藏品一出现在拍卖现场,就引起了这番震动。距离上一次汝窑小盘出现于纽约佳士得拍卖现场,创下154万美元的中国陶瓷拍卖世界纪录,整整20年。
文人的雅好、追崇,兴许会引领潮流,不管是虚的还是实的,不管是时尚的还是体贴民情的,大体总是在小圈子中流行。 但这种兴致一旦成为有钱人的游戏,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宋徽宗好奇石,有“花石纲”;喜青瓷,有汝窑。这天青色中,多少兴亡消长,游戏者可曾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