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庆发先生在第17届香港亚洲邮展集邮论坛上宣读的论文《走出邮政史研究的误区》(下简称许文),称:“长期以来,国内一些邮政史研究者和集邮学术界人士,都将古代邮驿与近代邮政混为一谈,用邮政史代替社会通信史,把长达几千年的邮驿史纳入只有几百年的邮政史中,形成一种错误的学术观点,使邮政史研究走入误区。”许文以《中国邮电百科全书·邮政卷》(人民邮电出版社,1994年版)为典型,称,其在对中国古代邮驿与邮政分别定义和解释时,是正确的,即“邮政……是现代社会政治、经济、科学、文化、教育等活动和人们联系的公用性基础设施和传递军情而设置的国家通信机构。”但在对“邮政史”下定义时,却将邮政、邮驿合二为一,成为“邮政史大体分为古代邮驿、近代邮政和当代邮政”,从而“使得‘邮政’出现了双重定义,自相矛盾,自我否定。”类似的“误区”还有《实用集邮教程》,将“古代邮驿”称为“古代邮政”;《1996邮政记事年历》(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版)“将太平天国的邮驿组织(?)疏附衙说成是‘太平天国邮政’”等等。从而对“中国邮政有着5000多年的历史”这一说法不以为然,认为“将邮驿、邮政混为一谈,用邮政史代替通信史,把邮驿纳入邮政史之中”的观点是错误的。 如果仅以辞书的方式来简单地定义邮政、邮驿,许文的观点大体不差,但是如果从历史的、全面的观点来叙述从古至今的整个通信的历史,许先生的观点也许走入了另一个误区。 “邮”的本来含义及演变 为此,有必要了解一下“邮”的本来含义。各种词典对“邮”的定义不尽相同,但大致含了两层含义:一、为传递官方文书、公物、支应夫马、提供食宿所置的亭舍、驿。如《说文》:“邮,……竟上行书舍”;《孟子·公孙丑上》:“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疏”载:“邮,置驿也。”二、传递文书,如《汉书·京房传》:“因邮上封事”。“注”载:“邮,行书者也,若今传送文书矣”,与此词有关的尚有邮传、邮驿(步递曰邮,马递曰置,曰驿)等,以及相近的驿递、驿务、驿事,乃至邮政等。 但是,在所能接触到的史料,尤其是明清史料中,我们发现,对“邮”、“邮政”的使用比较随意。也就是说,在叙述与“邮”有关的揭帖、题本、文移、奏牍及书信中,所用词汇,并非按照我们想象,以今天词典的意义为规为矩,纤毫不差,即说到“邮”,并非指步递,说到“驿”,并非指马递。实际上,在称谓许先生所说“古代邮驿”时,使用最多的是“驿递”,次“驿务”,“邮政”。以此统称与“邮”有关的一切事务,这大约是当时约定俗成的习惯了。(“邮政”的实例略——编者注) 由此可见,至少在明末清初,在笼统称谓驿递事务时,使用“邮政”一词已比较普遍(注意,此时尚无近代邮政)较早时期,如秦汉时的“邮”已有了程度不同(非本质)的改变。这里的“邮政”,是指驿递有关的一切事务。“政”即指公众事务,与“邮务”,“驿务”(邮务一词到了民国前期仍在使用)相同。这样的构词法至今仍可见到,如家政、校政、民政,……与我们所说的近代“邮政”并非同类。 正误之辨 鉴于此,笔者以为在从古代的“邮”(驿递)到近现代的“邮政”,在“邮”使用的含义上有了微妙的改变,尽管是非本质的,即在许多场合以之来统称驿递事务。 随着清末的驿制崩溃及西学东渐,被许文称为“资本主义产物”“舶来品”的近代邮政一步步在这个中央之国站稳了脚跟,于是有了“裁驿归邮”,海关邮政……这个“邮”即是近代邮政,与在此之前的邮驿(驿递)之“邮”是不同的,所以,笔者倒是倾向同意许先生的“邮政的双重定义”:一重是泛指古代驿递(所谓“邮驿”);一重是特指近现代邮政。换言之,前者为广义,后者为狭义。以此为出发点,我们来重看《中国邮电百科全书·邮政卷》的命题和叙述便是可以理解的了。即将邮政史(古代驿递和近代邮政的统称)分为“古代邮驿”、“近代邮政”、“现代邮政”三个阶段(是否应该加上“当代邮政”?)。同样,以此来释义太平天国的疏附衙,称其为“邮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否则按照许文将其称为“邮驿组织”的说法也难以成立,至少与许先生将“邮驿”“邮政”视为二物的立意相背,因为太平天国的疏附衙不能等同当时及以前封建各朝的驿递(邮驿),这表现在称谓、官制、职能、组织、方式、甚至词汇诸方面,这也是太平天国基于革命思想而全面否定旧制度及标新立异的做法之一。鉴于此及许文的立意,便不能称其为“邮驿”,似乎只有称通信或递文了。 所以,从明清朝也将“邮政”作为一个统称,来称谓所有驿递事务的实际看,将太平天国的疏附衙也称为邮政也未尝不可。至于在叙述中,“邮政”到底何种含义,从上下的行文来看,一目了然。当我们指称秦、汉、隋、唐、宋、元等朝的邮政时,当然是指驿递(邮驿);当我们指称近现代邮政时,当然不会指前者。而我们在指称“五千年的邮政史”时,当然两者均在其中。否则我们在叙述这段历史时,很难找到一个通称,叫通信史吗?叫递文史吗?似乎都不合适,缺少点什么。若按许文严格的观点,至少要有三段或更多:古代邮驿(驿递)史、近代邮驿史、太平天国疏附衙史、甚至元朝站(赤)史,等。综上所述,简单的结论是,许文关于邮驿和邮政的主要立意未尝不可理解,在特定的前提下也可以接受。但他在声称“国内一些邮政史研究者和集邮学术界人士”走入误区时,他也不知不觉走入了误区,即过于穿凿和拘泥,或叫“教条”,像在做文字游戏。笔者以为“邮”或“邮政”一词,从古至今都在与时俱进,当我们称“现代邮政”时,实际上这个“邮政”已经有了“当代”的内涵,即电子邮政。但是我们也许不会发明另一个词汇,叫“邮事”,或“邮×”。我们依然叫它“邮政”,但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其内涵有了某些“益损”。 同时,笔者建议,为了不致将“邮驿”与“邮政”混淆及引起文字乃至内容上的争端,在叙述前者时,是否改称“驿递”?实际上,在我们所能见到的史料中,使用最多的一个词是“驿递”。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原有的称谓(邮驿),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