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先生刚刚去世三天。高家的小院落里,老人去世给亲人带来的那份哀痛还没散尽,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本来,高老先生身体非常健壮。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精神还是那样矍铄,身板还是那样硬朗,平时连感冒都很少得过。可是谁想到,一夜之间,老先生竟在睡梦中恬然而安详地长眠了呢?
高老太太在哀痛中也一下子病倒了,她把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叫到榻前,
“孩子们,你们的爸爸已经过世了,看这样子,我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你爸爸生前积攒了这么多邮票,趁我在世,你们就把它们分了吧!也算你爸爸给你们留点纪念……”
高老先生是小城著名的邮迷,早在七十年代,他就开始集邮。三十年来积攒了几十本邮票,厚厚的一大摞集邮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生前珍爱的书柜上。
望着父亲遗像旁边书柜上的几十本集邮册,长子高明、次子高超、女儿高洁心中都充满着期望……
女儿高洁最先发话:“妈,爸生前可是说过,要把邮票给我儿子的……”
高超立即打断了妹妹的话头,“小洁,你这么说可不对!咱几家的孩子中,只有我家你侄女集邮,别人要了也没有用的……”
老大高明还未说话,大媳妇早就等不及了,“话不能这么说!咱爸的邮票值多少钱,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们呢,那点儿小心眼儿也别在这儿使。说得好听,是继承咱爸的遗志;说得不好听点儿,实际上还不都是想独吞?要分就大家都有份。再说了,你俩结婚的时候咱爸给你们打了多厚的家底,这时候还要争遗产!我和你大哥结婚时有啥?这些邮票要说支配的话也应该由你大哥支配……”
“可是,爸的那些邮票有一部分还是我给买的呢……”
“我也没少给咱爸钱买邮票啊……”
……
屋子里,吵得热火朝天;高老太太躺在床上,老泪纵横……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
屋子里声音小了下来,可是还能够听得出有几个人仍在激烈地争论着。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学生模样的客人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高老先生的遗像,客人恭恭敬敬地深鞠了三个躬。
“我是北方大学中文系学生,我叫程信。上个月我参加邮展的时候,从高大爷这里借了两套邮票,一套《长沙楚墓帛画》,一套《明、清扇面画》。昨天,我刚刚听说高大爷去世了,今天特地请假来把邮票还给您家。”
“实际上,高大爷和我并不熟。我是想参加邮展,邮品不够,听老师说高大爷集邮较早,才打听到您家地址来求借的……”
“我没有给高大爷打借条。我向高大爷借邮票,他非常信任我,告诉我不用打借条的……”
“我借的这两套邮票是从这本和这本集邮册中取出来的……”
“高大爷不但借给我邮票,还指导我怎么样集邮,怎么样制作邮集……高大爷是个好人,我非常尊敬他……”
“谢谢您家了……我还要回去上课……”
送走了客人,三兄妹都默然无语。静了好一会儿,老大高明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从书架上取出客人指点的那两本集邮册,打开……
真的,每枚邮票都在自己的位置处整齐地摆放着,只有《长沙楚墓帛画》和《明、清扇面画》两套邮票停放处虚位以待……
高明拿起镊子,虔诚地把两套邮票插入相应的空位,合上集邮册,捧着,走向躺在床上的母亲,
“妈妈,我们谁也不可以分爸爸的东西,让爸爸的东西永远完整地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吧!”
高老太太颤巍巍地坐起身来,接过集邮册,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搀扶下走下床来,捧着集邮册,把它们放回到高老先生遗像旁边的书柜上,泪花闪烁的两眼,看到那干干净净的书柜面前,好象正有一位带着眼镜的白发慈祥老者面带微笑在那里细心地擦拭着一本本心爱的集邮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