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印章,首先要了解艺术家的习惯。张大千平时用印比较讲究,每次用完擦得干干净净,下次拿出再打,他字画上的印迹一清二楚。潘天寿先生和程十发先生就不是每次用完都擦,因此他们的印迹有时粗一点,有时细一点,甚至会模糊些。所以看图章也要结合每一位艺术家平时用印的习惯来考察。另一方面就是要看印泥的颜色。印泥的新旧、朱砂还是朱磦,朱磦好到什么程度,朱砂是清中期的,民国时期的,还是现在的。拿来一张乾隆时期的字画,只要去看看乾隆时期的印谱,就可以看出乾隆时期书画家用的印泥是什么样子,明代末期的印泥又是什么样子,民国时期与现在的印泥有什么差别,了解这些可以有助于区分用印章的年限。印泥有的油也有不同,过去用蓖麻油,要晒三年才用,现在用机制蒸发,这两种油质地就有所区别,了解了这些细节,鉴定字画时也是一种有益的参考。
前年,我曾经碰到这样一件事情,在拍卖行里看到一副赵之谦的对子,我叫一位学生拍下来,他说:这副对子有问题。我问为什么?他说,这个图章比我们现在出版的印鉴上的略大,跟书里的对不起来。我还是把它买回来了。买回来后,我就拿出印鉴比,是比印鉴上的大,然后又把赵之谦原打印谱拿出来比,一看跟赵之谦印谱里的印件一样大小,可见是印鉴在拍照还原制版时把这两方印给缩小了。所以说,世界上的事情很复杂,我们要承认印鉴这本书的权威性,但它也有可能出现小的差池。当然一幅字画的真假光看图章也不行,我们鉴定字首先要看字画本身,同时用辅助的条件、辅助的因素作综合辨证的参考。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图章对不上,这种情况也很多,我举两个例子说明这个问题。
一、吴昌硕有两方图章刻一方印章的两头,叫两面印,这是吴昌硕丁丑年刻的,这年他34岁,一面刻的是"昌硕"两字,是白文,另一面刻的是"俊卿之印",是朱文,这两方图章从34岁开始用,用了20年以后,图章已经很模糊了。53岁他又重新剔过。即使由作者自己再重新挖一遍,肯定跟前面刻的不一样。吴昌硕五十三岁以后用的这两方印跟他之前用的两方印差异很大的。如果你现在看到一张吴昌硕晚年的作品,上面印迹是早年的两方图章,那这幅画就值得怀疑了。53岁剔过的这两方印章吴昌硕用到八十三岁时被人窃去,吴昌硕请王个簃先生摹刻了两方。吴昌硕这年字画上用的这图章就是王个簃刻的。摹刻的两方同原来的两方又大相径庭,差别很大。因此,看到吴昌硕83岁字画上用的是自己刻的两面印,那这张字画反倒是有问题的。
二、谢稚柳先生曾经叫我刻过一方叫"壮暮"的长方印,谢老用了四、五年后,他叫我重新给他挖一挖,挖好后他又重新使用,大概又用了四、五年,字口又模糊了,谢老叫我再给他挖一挖。图章用了近十年,印面已经不平了,钤下去四个角出不来,再挖也没用,我只能给它磨掉近二毫米,然后重刻。谢老拿了又用。这方印前后三种样子都有差别,将来后人鉴定谢老的画,这印真的,那印是假的,实际上三方都是真的。我们了解这个过程,就比较容易得出结论。
还有一种情况,像董其昌有许多书法和画没有图章,走到哪里,兴趣来了就提笔作画,图章又没带。作品是真的,印章往往是后人补加的,像这种情况,就不能讲因为两方图章是假的,这张画也是假的。讲到底我们还是要让作品本身讲话,其它因素仅仅是辅助性的。
⑦ 看装裱。
看裱头也有利于我们收真品而拒伪作。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张郑板桥的手卷,裱头是康熙的宋锦或是乾隆的,至少这张画假也假在乾隆。如果裱头完全是新的,你就要多一分警惕。
过去在裱头里搞花样的事情很多,有肢解的,就是把一件东西肢解成两段。有一次我到山东潍坊,有人拿了文徵明的手卷给我看,前面大约有三公尺是工笔重彩的山水,后面有几公尺是文徵明的题诗,前面一半是假的,后一半是真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初很可能是谋利的人把它一截两,拿假画配真字,假字配真画,移花接木,真假相杂,将一件东西炮制成两件卖出双份的价钱,这就是肢解的方式。还有一种叫套"棺材"。什么叫套棺材呢?如有一张乾隆的画,这位画家或书法家一点名气也没有,可是这个裱头是乾隆时期的,就把画芯揭掉,利用这个旧裱头,再做一张同等尺寸的假字画,或是四王吴恽,或是扬州八怪,就套到这张旧裱头上,人家一看乾隆的裱头,完全是旧的,实际上已经改头换面了。这种套棺材的方法历来使用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