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绍良
中国绘画发展到了清初,画坛上出现了两股势力。一种是以四王吴恽为代表正统画派的仿古之风,代表人物是王原祁,其理论依据是理、气、趣,以龙脉之法构图,强调笔墨精神。另一种是以四僧为代表野逸画派的革新之风,其代表人物石涛,其理论依据“我自用我法”,强调天地万物是绘画写形,变通自然与造物同工。这两位绘画大师,被西方美术史学者定为17、18世纪东方画坛上集大成者,他们的理论为后世书画家推崇备至。(1)
笔者在友人处看到石涛画《五百罗汉图》四屏,水墨纸本,四屏条,释教人物山水画。咋看起来眼睛有发亮之感觉,仔细观赏之后,果然精彩绝伦。每每回想此画,茶饭不食夜不能寐,人非玩物物玩人也。经过研考,悟出心得,拾笔成文,呈献同好。
(一)石涛画《五百罗汉图》的渊源
石涛 (1642—约1718年),姓朱,是明宗室靖江王朱赞仪十世孙,名若极,广西桂林,全州人。明朝灭亡后,幼年即出家为僧,法名原济,字石涛,号清湘老人、苦瓜和尚等。《虬峰文集》卷首自述“七十三老人驎自识于潜虬室,时丙戌花朝前二日”的落款,得知李驎生于崇祯甲戌(1634年),则石涛生于崇祯十五年(1542年),到辛巳刚好六十。又徐邦达《僧原济生卒年岁新订及其他》一文,用李驎《清湘子六十赋赠》书画材料,还以石涛《花卉册》为证。“大涤丁秋抱病久之,友人以此见索,先后共得十纸,纸新,十余年外方可观也。”徐认为“丁秋”为康熙三十六年丁丑(1697年)之秋,上推56年得知其生年应为崇祯十五年庚辰即1642年,与李驎说法相符。另石涛庚辰自书诗除夕夜诗,“花甲之年谢上天”之句,庚辰为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此处应为虚岁(2)
五百罗汉的传说在佛经中是常见的,西晋竺法护译有《佛五百弟子自说本起经》。古印度惯用"五百"、"八万四千"等来形容众多的意思,和我国古人用"三"或"九"来表示多数很相像。五百比丘、五百弟子、五百阿罗汉,在佛教经典中固然是常见的,并不意味着是固定的数字。可是随着对罗汉的崇奉,五百罗汉像便在五代时期见于绘画和雕像,许多寺庙建立了五百罗汉堂。吴越王钱氏造五百铜罗汉于天台山方广寺。显德元年(954年)道潜禅师得吴越钱忠懿王的允许,将雷峰塔下的十六大士像迁于净慈寺,创建五百罗汉堂。宋太宗雍熙二年(985年)造罗汉像五百十六身(十六罗汉与五百罗汉正式聚合一起,也有称十六罗汉为十六阿罗汉应真),奉安于天台山寿昌寺。宋仁宗供施石桥五百应真的敕书(3)
石涛所绘《五百罗汉图》四屏(存四屏),是根据五百罗汉的传说,参照北宋李公麟《五百罗汉图》和秦观《五百罗汉图记》内容绘制而成,李本《五百罗汉图》成为影响后世追摹的母本(4)。目前存世最早的佛教题材绘画是北宋张激所绘《莲社图》(辽博藏),(张激《莲社图》图片)南宋周季常所绘《五百罗汉图》(存十幅部分图片),波士顿美术馆收藏,是存世最早的五百罗汉题材,周本为绢本,设色。石涛本《五百罗汉图》其中两幅,与波士顿《五百罗汉图》中的两幅构图相似,周本《五百罗汉图》虽早已流传日本,明朝仇英、吴彬、丁云鹏等人也曾画过《五百罗汉图》,是以李本为祖本模仿的。石涛释教题材绘画多追学丁云鹏,他绘《五百罗汉图》极有可能是参照丁本。周本《五百罗汉图》的渊源,也是根据秦观《五百罗汉图记》而来,并非周季常独有之本,宋元明清及近现代诸家《五百罗汉图》题材自然有本可循,石涛是不可能摹写周本的。大都会博物馆藏石涛绘《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图片局部)这是公认的石涛真迹,并有石涛好友梅清的题跋,虽然故事题材不同,但是人物面貌雷同,笔法、线条、树石、服饰与石涛本《五百罗汉图》四屏基本相同。
(二)石涛本《五百罗汉图》四屏的研考
1)《竹林致琛》图:(图片)
此幅名称借用波士顿美术馆周本《五百罗汉图》之名,(6)而秦观《五百罗汉记》称为“受海神跪寳者五人”。
石本《五百罗汉图》绘罗汉五人,甲士一人,跪拜海神一人。三位罗汉盘坐于竹林之前、怪石之中,竹林上方有祥云缭绕;两位罗汉并肩站立接受海神跪拜献宝,甲士在一旁侍立;海神身着铠甲,双膝跪拜,双手托盘,盘中安放珊瑚一枚,向罗汉们献宝。石本《五百罗汉图》从人物数量、构图、内容方面,与波士顿美术馆周本《百百罗汉图》大体相同。(图片比较)
款识:“丙午年天童忞之孙石涛敬‘画’”
钤印:白文“原济”、朱文“石涛”二印(7)此印与石涛甲寅年(1674年)墨笔《梅菊图》合卷用印相近。
鉴藏印:朱文“毕泷藏书画记”(8)毕泷,字涧飞,号敬逸庵主,江苏太仓人,活动于乾隆--嘉庆年间。白文“古黔陈少石收藏名迹”(9)陈夔麟,字少石,号少室山樵,著《宝迂阁书画录》,贵州人,1855年--1915年。
丙午年即康熙五年(1666年),石涛时年24岁。天童忞即木陈道忞,而木陈道忞则为龙池传祖的二世传人,因法缘特盛,座下徒侣众多,乃就龙池演派诀道字下另起一诀:‘道本元成佛祖先,明如杲日丽中天’云云。‘元’字仍为第三十六代”。顺治十六年(1659年)九月,木陈以江南遗民领袖身份应召入京,与顺治皇帝交谈并记入《北游集》,此书为释家所传奉。(10)
落款用“天童忞之孙石涛敬‘画’”,石涛以夸耀自己的师承,明王室后裔正宗,幻想某一天也能获皇帝接见、封禅。十几年后两次接驾、北京见驾未果,足见石涛此刻心高气傲的心情,此处不必多言。这里的‘画’用的是简体字,古人书写习惯是不是发生的,石涛书写简体字也不奇怪。如广州美术馆藏“书画杂册的‘画’字,(图片比较)北京故宫[微博]藏著名的《搜尽奇峰打草稿》中的‘画’字(图片比较)。“天童忞之孙石涛敬‘画’”的落款,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落款“丁未年天童忞之孙善果月之子石涛济”,书法特征一看便知皆为石涛所为。(落款比较图)
此幅绘画表现手法,竹石皴法以渴笔勾勒为主,既清瘦又高古,坡石的脉纹勾勒奇古。既有李公麟游丝之法,也有周季常烘染之痕迹,最主要还是石涛自家手法为主,随心所欲。点苔之笔皆以中锋完成,地花地草,错落有致。人物的线条舒展,神态各异,师古李公麟笔法淋漓尽致,水平远高于明朝一代人物画家。服饰勾画的细致入微,不厌其烦,罗汉的袈裟、甲士、海神的铠甲,都是明朝特有的制式(吴彬《十八罗汉图》、传为仇英《十六罗汉四屏》),有别于周季常《五百罗汉图》服饰。罗汉与海神从面部特征、服饰、饰物等,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极为相似,必出自石涛一人创作之手笔。(图片比较)
2)《观舍利光》图:
此幅名称仍借用波士顿美术馆周本《五百罗汉图》之名,秦观的《五百罗汉记》名为“稽首舍利光者八人”(11)。
石本《五百罗汉图》绘罗汉五人,或盘坐、或站立,眼望天空;三缕舍利光从天而降,未变成罗汉的蝙蝠精三只,乘舍利光徐徐而至,相传五百罗汉的前身是五百蝙蝠。(12)此幅从人物数量、构图、内容方面,与波士顿美术馆周本《五百罗汉图》也基本相同。(图片比较)
款识:“丙午善果月之子济山僧石涛敬写”
钤印:白文“原济”、朱文“石涛”二印(同上)
鉴藏印:朱文“娄东毕泷涧飞氏藏”(13)白文“古黔陈少石收藏名迹”(同上)
吴荣光题跋:“南庵先生所藏石涛大师早年白描《罗汉图》四屏,神采飞动,天趣纵横,笔痕墨迹变化殆尽。此图供之案头展玩,终不释手,全图人物、树石造型精妍,为不可多得之神品。道光丙申石云山人吴荣光敬题”吴荣光,字伯荣,号石云山人,今广东南海人。嘉庆四年进士,著《辛丑销夏记》、《筠清馆法帖》(14)。钤印:白文“吴”、朱文“荣光”印(15)吴氏题跋与之传世名记《飞云顶诗》、《致晴圃书札》、董其昌《秋兴八景》题跋书法一致,当真无疑。
丙午年与上幅纪年相同,“善果月”即旅庵本月,因在京师善果寺当过寺监,旅庵本月又是木陈道忞的法子,石涛叩九峰善果本月禅师得而其法,依例纳入善果法系,改换法名,称作‘元济’,也可书作‘原济’。(16)上文石涛称“天童忞之孙”,即从此而来之称谓。“丙午善果月之子济山僧石涛敬写”款识,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落款“丁未年天童忞之孙善果月之子石涛济”笔路一致,毫无疑问是出自石涛之笔。(图片比较)
此幅绘画表现手法,树石皴法以渴笔仍以勾勒为主,背景加以大面积烘染,枯树与怪石更加诡异。人物线条古朴,面部神态刻画的精益求精。三缕舍利光,潇洒奔放,蝙蝠精鬼魅迷离。点苔之笔仍以中锋完成,地花地草,较之上幅更繁密。小树的画法与构图,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笔法一致,也是相互印证石涛的手法。(图片比较)
3)《松下课经》图:
此幅名称是依据秦观《五百罗汉图记》而来“課經者六人”,波士顿美术馆收藏周季常《五百罗汉图》十幅未见与之类似作品,石涛绘这幅作品时,当为有本之物参照来画的。
款识:“丙午济山僧石涛敬写”
钤印:白文“原济”、朱文“石涛”二印(同上)
鉴藏印:朱文“毕泷藏书画记”,白文“古黔陈少石收藏名迹”(同上)
“丙午”与上文相同年份,“济山僧”,宋代济公(1130年—1209年),原名李修元,南宋高僧,天台县永宁村人。明代临济宗僧。嘉兴(浙江)秀水人,俗姓张。字法舟(1487~1560)。石涛以仰慕宋代湖隐禅师即济公,故亦号道济、颠僧。或作济道人、济樵人、济山僧、粤西济山僧。(17)另一种说法:济宗龙池传祖演派诀:‘方广正圆通,行超明实际’一联而来的。这个字代表的是第三十六代。‘济’字乃是专用的,所以,一般人称之为济禅师。(18)再有就是全州地区有济山,石涛怀念家乡而来。
此幅绘罗汉七人,其中五罗汉或站立、或盘坐课经,两罗汉捧经走来,非常的细微描绘罗汉们虔诚课经场面。
此幅绘画笔法更加豪气,渴笔勾勒更放纵,坡石脉纹尤强。渴笔勾罗汉松自下扭曲而上,松树针叶以湿笔焦墨极为精细的描绘,虬松怪树充满整幅画面。平坡面积减少,罗汉们似乎置身于山谷之中,中锋点苔略加粉饰。罗汉的面部、服饰、描绘手法,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相像(图片比较);另外,罗汉松的画法、造型,与石涛《采药图》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石涛所为,哪一位画家能有如此想象能力。(图片比较)
4)《论经悟道》图:
此幅名称是依据秦观《五百罗汉图记》而来“说經者六人”,周季常《五百罗汉图》十幅也未见与之类似作品,石涛绘这幅作品时,也当为有本之物参照所绘。
款识:“丙午年清湘山僧阿长敬畵”
钤印:白文“原济”、朱文“石涛”二印(同上)
鉴藏印:朱文“毕泷藏书画记”,白文“古黔陈少石收藏名迹”(同上)
“丙午”与上文年份相同,“清湘山僧”即指石涛故乡--桂林,全州,阿长因石涛为自家长子。
此幅绘罗汉六人,四罗汉盘坐论经;两罗汉站立,其中一罗汉向罗汉尊者介绍一出家人;此出家人身着百衲衣,双手合十,谦卑地聆听指引。此出家人头上方右侧,长方形黑框内自上而下书写‘阿长自像’,这一幅就是早期的、存世仅三幅的石涛自画像之一。因此,这幅画读到这里才到高峰,更加显示出石涛绘画技法之高超,几百年来无出其右者。笔者曾看到三幅石涛自画像图片,一本《种松小像》,上面有多位石涛友人题拔,其中汪士茂题诗云:‘时戊午长夏,石公和尚应钟山西天道院之请,舟过鸠江,出<种松图>见示···’,‘戊午’即公元1678年,此年石涛赴南京经过芜湖,请当地名士题画,此幅石涛自画像当为可靠之作(19)。另一本为美国翁万戈藏石涛二十六宜花卉图册中自画像,依图来看纯系临《种松小像》,当为临仿之作。(20)第三本为本幅石本《五百罗汉图·论经悟道》中‘阿长自像’,身着百衲衣,双手合十,面部清瘦。从解剖学分析判断,与《种松小像》画像骨骼特征、五官位置当为一人,(图片比较)也是一本可靠的石涛自画像。只是《种松小像》的石涛略显丰胰,精神状态悠然;石本《五百罗汉图·论经悟道》中石涛,尚在颠沛流离生活中,面如枯槁,清瘦自卑,多有沧桑感。
此幅绘画笔法上稍加变化,在渴笔勾勒基础上,背景巨石用干笔勾描,皴擦手法为自家面貌;人物画法也出现变化,尤其是自画像部分基本写实,骨骼、皮肤肌理也到位,在西洋画师到来之前,石涛表现技法当属第一了。中锋点苔玄妙,给人以置身仙界之中的感觉。罗汉的面部特征、服饰,枯木地柏的纹理、根部特征、树颉,与大都会《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极似,两件作品一目了然非石涛莫属。(图片比较)
(三)《五百罗汉图》四屏与其他石涛同类似作品
纵观上述石本《五百罗汉图》四屏,从绘画题材、绘画时间、技法、人物面貌、构图方面都渊源的。
(1)从绘画题材、构图方面,参照波士顿美术馆藏南宋周季常绘《五百罗汉图》轴,其中两幅《竹林致琛》、《观舍利光》内容,与石涛《五百罗汉图》四屏接近;而《应身观音》俗家弟子合十者,石涛《五百罗汉图·<论经悟道>》中“阿长自像”就是追摹其意。
(2)绘画时间方面,这是一件石涛早年的绘画作品,丙午年24岁所绘。在此期间,石涛还创作了《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丁未1667年大都会博物馆藏),时年25岁,好友梅清题跋,介绍了石涛历时一年时间完成此卷。《五百罗汉图》(图片比较)100幅册页(丁未1667年、己酉1669年、庚戌1670年、壬子1672年私人藏),时年25岁--30岁、历时六年完成。《莲社图》(嘉德2006春拍)(图片比较) 等。这几幅作品从绘画风格、笔法、技巧、烘染,都可视为“宣城风格”,此时的石涛虔心修佛,自然在绘画时表现的一丝不苟。这一时间里,石涛诚心向佛,淡薄遁世,心止如水,所以才能创作出这样的佳作。这几件作品的共同之处是石法、树法均为渴笔勾勒,人物面貌殊途同归,不难看出都出自石涛一人之手。依据梅清题跋分析,可以断定石涛在此时间段,这类释教题材画作非常稀少。
(3)绘画技法上,远师李公麟,近师丁云鹏。石涛少年时就极为反叛,顺治十四年(1657年)在画于西湖冷泉的山水上题:“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云‘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大笑曰:我自用我法”(21)。因此,石涛在绘《五百罗汉图》四屏时,其张狂的笔法,悖乎常理的构图,大胆的自画像表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五百罗汉图》100幅册页,《莲社图》卷与《五百罗汉图》四屏,同属于石涛早期的“宣城作品”。在绘画语言上受梅清的影响,就艺术水准方面来评判,在石涛艺术生命里属巅峰之作。而《五百罗汉图》四屏,尤为难得的是含有石涛自画像,是研究石涛艺术的不可逾越的瑰宝。依据款识时间及绘画内容判断,《十六阿罗汉应真图》卷、《五百罗汉图》100图册页、《莲社图》卷的人物面目、服饰、神态,树木、山石的画法,都是以《五百罗汉图》四屏为参照的,应为以上三本的祖本,具有开宗之意义。传世的石涛绘画作品,在绘画技法水平上,皆不能与之比肩。
(四)石涛画学、画风的变化
石涛的绘画水平很高,山水、人物、花鸟、走兽无一不精,堪称中国美术史上旷世奇才。特别是早期绘画,“欲问皇家要赏心”,不厌其烦的精心雕琢,认真负责的完成每一件作品。遗憾的是石涛北游京师两年半,康熙庚午二十九年(1690年)庚午上元诗“乘风入淮泗,飘来帝王州”,期盼能像师祖木陈道忞那样,获皇帝接见与赏封;事与愿违非常失落的是,未能受到康熙皇帝接见,康熙壬申三十一年(1692年)月“两载长安日,风尘襆被寒”。
辛未年(1691年)二月与王原祁合作创作《竹石图》,这纯属是博尔都撮合正统派与野逸派集大成者的结合,当然,两人应该未曾谋面。石涛在京期间虽然游走于权贵之间,无法接近最高统治者,而代表帝王艺术顾问的王原祁又毫不客气指出:“明末画中有习气恶派,以浙派为最。至吴门、云间,大家如文(征明)沈(周),宗匠如董(其昌)、赝本溷淆,以讹传讹,竟成流弊。广陵(扬州)白下(南京),其恶习与浙派无异”(22)。
石涛自幼以来所憧憬的愿望不但没有实现,反而让代表正统艺术领袖王原祁严词批评一番,本来就爱憎分明的他,当然极为气愤,虚荣心受到严重伤害。几乎同时间,石涛在天津‘且憨斋’创作了《搜尽奇峰打草稿》卷,反驳王原祁“道眼未明,纵横习气,安可辨焉?···不立一法是吾宗也;不舍一法是吾旨也”。以北游为界限石涛改变了“我自用我法”,使之开启了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绘画创作时代。
余论:
王原祁、石涛都是中国绘画史上的集大成者,对艺术的理解各有不同,所处的环境与地位不同。石涛的艺术理念改变,虽然为放弃‘追摹古人,纵横习气’而可惜,但是,又展现出一个脱胎换骨新的艺术风格,为后世画家所膜拜。正如齐白石老人题石涛画诗云“下笔谁叫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梦想愿下师生拜,昨晚挥毫梦见君。绝后空前释阿长,一生得力隐清湘。”
石涛绘《五百罗汉图》四屏,是石涛大师极早期作品,尤以释道人物画为其惊世之作,殚精竭虑之作。既有追摹李公麟古意,又有自己的“我自用我法”,创作难度耗时费力,自此之后无人能为之,后世模仿者包括张大千等人只及其一二。因此,这是一件石涛扛鼎之作,堪称自明清以降到如今人物画的典范。
注释:
(1)高居翰《气势撼人》第六章
(2)谢稚柳《关于石涛的几个问题》
(3)《天台山志》
(4)秦观《淮海集》卷三十八
(5)《波士顿美术馆收藏画晋--元》
(6)参阅《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P209
(7)参阅《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P893
(8)参阅《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P1101
(9)《弘觉忞禅师北游集》卷六
(10)秦观《淮海集》卷三十八
(11)见唐玄奘《大唐西域记》
(12)参阅《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P895
(13)见《中国古代书法家辞典》P499
(14)参阅《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P452
(15)陶喻之《石涛与松江》
(16)《佛学大词典》道济
(17)陶喻之《石涛与松江》
(18)张长虹《石涛<黄山图>及相关问题研究》
(19)铃木敬《中国绘画总合图录》第一册P65
(20)1962年12期《文物》
(21)王原祁《雨窗漫笔·论画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