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亚文史专家蔡明康收藏的民间物件受到各路来客的欣赏,那些曾经散落民间的木屐、海螺号角和竹筒饭罐等都成了馆藏宝贝,令人驻足。而它们身上承载的故事,尤其让观众备感崖州文化充满情趣与厚实的一面。
三亚文史专家蔡明康在三亚港门村私人博物馆里展示的两双崖州木屐,吸引了众多收藏爱好者前来观瞻。这些几乎在当今日常生活中消失的物件,却有文化意义上的收藏价值。崖州是古代对三亚、乐东等一带的旧称。“屐”是流行在崖州一带的木制底鞋类的总称。有平底和装齿两种,开始为雨具,后成为一种便鞋,但访友和宴会时一般不穿。据冯盈之先生编著的《汉字与服饰文化》一书:“木屐的历史十分悠久。1987年,浙江宁波慈城镇出土一双迄今为止中国最古老的木拖鞋。这双木屐把中国的木屐历史往前推进3600多年,是当今中国乃至世界第一古屐,也是中国乃至世界最早的鞋类实物。据目前的发现,最早穿上木屐的人应该就是宁波慈城人”。
崖州木屐有来历
据蔡明康先生介绍,他收藏的一双木屐是三亚作家林尤茂所赠,另一双为他的老友孙有经以馈,均用崖州地产苦楝木刻成。有趣的是,蔡老常在晚上洗脚后把它与和服相配着穿,行动起来,“咯哒”作响,悦耳清心,自得其乐。
木屐,中国、日本和欧洲人都喜欢穿它,但各具不同的风格。
日本人的木屐,底部配了块木条,行动轻松健稳;欧洲木屐,原于土耳其和西班牙。20世纪70年代后流行到欧美。更有特色的木屐是荷兰风格的,造型特殊,用整块木雕刻而成,后来为西方的“风笛舞”——木屐舞所采用。
蔡明康介绍,中国人穿木屐,约始于新石器时代。时至汉代末,女子出嫁开始穿漆画屐,屐面上系着五色彩带,十分好看。三国时,司马懿创制平底木屐做为“军鞋”行军。晋代,木屐开始分性别,男穿方头木屐,女穿圆头屐。到了三国时,开始兴穿齿屐。南朝宋人谢灵运,他创制的木屐,屐底前后装设活齿,上山时去掉前齿,下山时脱掉后齿,平衡好穿,人称“谢公屐”。
“说到木屐,不能不谈介子推与晋文公的故事。介子推不愿与邀功争禄的同僚为伍,辅佐晋文公成功后便携母隐居深山,自此即未归其政。晋文公求贤心切,下令三面举火烧山,迫其下山参政。不料介子推恪守不渝,说一不二,宁死不肯出山,便紧紧地抱住树头让火烧死。晋文公触景伤情,便令其随从砍下烧剩的木头做成木屐,穿在脚上顿足哀号:足下,足下!,因此后人对尊敬的朋友称为‘足下’,就是由这一悲壮的故事而引申出来的。”喜欢研究历史掌故的蔡明康,说起木屐还有这么多感人的故事。
崖州人的木屐,亦叫山屐,或称三眼屐。款式头尾皆为半圆形,前后有凸形榰,以平衡其作用。三眼屐,凿孔,一眼前,二眼分左右。木屐耳昔时取椰子衣做耳,后改用胶皮。较讲究的木屐则釉油上色彩,它比普通木屐价钱要贵一些。
崖州人刻制木屐时,十分注意“因地制宜”。地势处于潮湿地区的农村和渔村,木屐榰就稍高些;平原不滑的地方,榰则低矮一些。
解放前,崖州人普遍用木屐代替鞋子穿,因此,三亚、红沙、黄流、九所屐店铺天盖地林立两行。“我记得,1952年与林灯荣同学分别,到1966年在三亚14年后重逢,老同学送给我相见的礼物是他亲手刻制的黄流木屐一双,可足以证明此物在民间非同一般礼赠了。更为有趣的,1954年崖县有位平民化的陈县长,一次他去广州省城开会,穿着崖州木屐从后排‘咯哒、咯哒’往前排就座。首长在台上发话:‘哪里来的?’回话:‘崖县。’首长说,崖县木屐,声音动听,节奏交错,和声并列好,下次请你买一双带来。一时引起了全场的笑声。”蔡老每次说起这段往事,有声有色的,让听者也忍不住大笑。
时至1960年代初,木屐才慢慢的被新兴的“泊来货”——胶质拖鞋所代替。木屐粗制滥造,旧物实属俗陋。然而,它承载着一段崖州人生活的历史往事,在今天仍值得回味。
海螺号角声声吹
海角响嘟嘟,
出海去捕鱼,
趁鲜煮,
趁热吃,
勿做日本兵来捉。
——崖州民谣
1939年2月,日本侵略军九所派遣队驻守在九所新市。这里离蔡明康老家罗马村仅一公里之遥,所以日本兵常常在村民拉网捕鱼时,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蛮横无理地以手划海,说从这到彼都是皇军的海,当地人在这里捕鱼,鱼当然是皇军的了。或是从渔民捕来的鱼堆中,任意胡搅,竟将大鱼好虾挑去,钱也不给一分半厘便走人了事,若是稍不留意,就被日本军枪捅靴踢毒打一场,渔民对此恨之入骨。为了躲开日军抢鱼辱打,渔民们就趁敌人不备时轻轻地吹响海螺角,集丁赶海捕鱼,因此就在民间产生了这支民谣流传至今。这一民谣道出了当时渔民苦难生活的真实写照。现在蔡老收藏的这只海螺,就是罗马村渔民遗存下来的旧物。
旧社会,出海捕鱼,那简直是釜底游鱼,九死一生的“阎罗绝活”。难怪三亚、保港等渔区渔民有句渔谚曰:
“上家正招魂,下家催开船。”
这句渔谚反映了旧社会渔民“人命危浅,朝不虑夕。”他们的生存是何等的艰辛与不易!两个海螺既纪录滨海渔村三亚的一段历史,也诉说着那段艰难岁月。
崖州特产竹筒饭罐
竹筒饭罐,是崖州一种特产,用当地甜竹做成。甜竹生长于崖州的雅亮、育才等地,它节茎圆长,是农家制做竹筒饭罐首选之料子。
蔡明康说,他少年时候,在老家附近新庄村一户姓孙的世交家里放过牛,曾用竹筒饭罐盛饭去放牧。一天与牛主叫木日四姐的,把牛群赶到抱套溪,将饭罐挂在树梢上,就去山间寻秋果果腹。因为罐盖子拧得不紧,就给从青岭上“突围”下来的不速之客的猴群“偷袭”。它们如风卷残云似的,一时把竹筒内的饭抢吃得一干二净。
蔡明康说,竹筒饭罐,是昔日崖州农家普遍使用的器皿。旧社会,工业基础薄弱,带“铁”的罐子,农村难寻,也没能力去买,因此,农家只好因陋就简用甜竹做饭罐。其方法极为简便,首先把竹筒锯好,取三分之一以竹眼作为盖子,后削除其竹白,留青皮,竹盖子就给做好;又将做好的盖子往三分之二的竹筒上一盖,整个竹筒饭罐便大功告成。讲究的农家,另在罐子上下,斜穿其目,状如插销,一对黑头红身的筷子就插在上面,人背在腰间,煞是好有精神的。
说到竹筒饭罐,蔡老就想起了当年的趣事,他这个离开家乡半个世纪的老“牛郎”,生发出许多乡恋,这个猴子偷吃“竹筒饭”的故事,就是其中的一个乡恋之一。为不忘却往事,老人作七绝一首,以为忆旧:
盛饭竹筒来牧牛,
树头高吊去寻秋。
猴无帖约贵宾席,
却饕如狼桌未收。
如今,这个“竹筒饭罐”经过“黑山白水”的洗礼,却依然朴实如故,“玉体”完好,可以说是天从人愿,“别来无恙”了!(蔡梦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