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红木家具流派浅析

苏式家具 广式家具 京式家具雕刻纹样

　　伍炳亮

　　中国传统家具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明清两代，政治、经济、文化都进入前所未有的繁荣，家具制作也进入全盛时期，形成了中国家具史上的高峰，各地域之间也因为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审美意识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家具流派。其中代表中国传统家具较高水平的主要有三大流派，分别是来自江南的苏式家具、岭南地区的广式家具、皇室宫廷的京式家具。这三大流派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并融合其他流派之所长，将中国传统家具艺术推向全盛，并对后世家具制作影响深远。

　　文人性情 苏式家具

　　苏式家具是中国传统家具的重要代表之一，是指以苏州为中心的长江下游地区生产的家具。它形成于明代中期，以用料名贵、结构科学、造型典雅、尺寸合理而著称，是明代家具风格的塑造者和主流，常说的明式家具从渊源来说，都是源自苏式家具。

　　明清时期，文人雅士们追求超逸脱俗的意境，寄情山水诗画。家具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而且是点缀居室空间的重要物品，自然也就受到他们的格外关注。这些文人士大夫通常都具有极高的文化修养和审美品位，在家具定制的过程中，他们或是亲自绘图造型，或是全程参与监制，甚至还有人专门针对家具著书立说进行研究分析。因此，中国儒家的中庸之道、禅宗的见性明心和道家道法这些思想，自然融入了苏式家具的体系，使苏式家具饱含文人性情。

　　苏式家具造型简约大方、线条流畅、尺寸合理，在用料上主要以黄花梨、紫檀、铁力木、鸡翅木、瘿木等木材为主，设计者们往往首先根据木料的大小，顺应木材的形状，合理地设计出相应的家具造型，做到木尽其用。长此以往，就养成了一丝不苟的职业操守，这也是苏式家具的重要特点之一。

　　在体形较大的家具制作中，为节省材料，工匠通常采用包镶做法，他们常以杂木为内部框架，外面镶嵌硬木薄板。这种做法看似有些投机取巧之嫌，实则非常耗时，对工匠的手艺也是极大考验。由于木性不同，杂木和硬木在结合时缝隙容易显露，影响美观，所以对工匠们的斧工、凿工、刨工的技术水平要求很高。

　　另外，杂木容易扭曲变形，需要对其进行浸泡、蒸干等繁杂的工艺方能使之与硬木结合，以此来减小误差，力求合缝严紧，不露痕迹。工匠通常巧妙地将缝隙留在家具的棱角部位，黏合好之后再进行抹棱去角，变得圆润光滑，所谓的“明圆清方”便是这样出现的。

　　苏式家具风格简约清秀，注重文化内涵，气韵高雅，修饰手法也通常以浮雕、线刻、嵌木、嵌石等手法为主，其内容题材大多是字画、松、竹、梅、山石、花鸟、山水、风景以及各种神话传说人物与瑞兽。其次是传统纹饰，如海水云龙、海水江崖、二龙戏珠、龙凤呈祥等。折枝花卉亦普遍使用，大多借其谐音，寓意吉祥，局部装饰花纹多以缠枝莲和缠枝牡丹为主，也有的采用草龙、方花纹、灵芝纹等图案，常用的镶嵌材料多为玉石、象牙等名贵材料。

　　中西合璧 广式家具

　　广式家具是指以广州为中心的广东地区生产的硬木家具，形成于清代中期，其用料奢华、体质厚重、雕刻繁缛，在清代中后期迅速风行，成为清代家具的重要风格之一。

　　广州是东南亚各国优质木材进口的主要港埠和通道，木材外贸在这些国家出口货物中占很大比重，客观上为广东家具制作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使广州的家具制造业迅速发展起来。另外，自满清入主中原以来，海禁更加严厉，乾隆年间正式发布谕令，仅限广州通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鸦片战争之前。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中西文化在广州迅速吸收和融合，由广州得“风气之先”并逐渐传至全国。

　　广式家具在用材上不吝奢华，造型厚重，出现了很多用料清一色、一木所制的家具，这就是著名的“一木一器”。广式家具追求木性、木色一致，各种木料互不掺用，而且很少使用漆料，让天然树纹充分显露，显得奢华大气。

　　此外，广式家具在装饰雕刻手法上也呈西化的倾向，尤其是装饰图案，追求华丽、豪奢，较之西方洛可可风格有过之无不及，浮雕、高雕、通雕、圆雕等，雕刻面积与纵深程度较之苏式家具大为增加。另外，广式家具中还有一项技艺也堪称一绝，那就是镶嵌。镶嵌本来在苏杭手工业等领域都十分流行，但为了追求绚丽的色彩美感，广式家具将镶嵌技艺发挥到极致，镶嵌材料繁多，大理石(云石)、玉石、宝石、珐琅、陶瓷、螺钿、金银、黄杨木、象牙、琥珀、玻璃、油画等均在其列。

　　另外，广式家具的装饰题材也非常丰富，运用了很多西方文化元素。如西番莲花纹，其与苏式家具传统的缠枝莲纹样有很大不同，成为区别广式家具和苏式家具的一个重要特征。此外，广式家具也有相当数量的传统纹样，植物类有松、柏、竹、兰、梅、菊、葡萄等，动物类有鹤、鹿、羊、龙、蝙蝠、鸳鸯等，还有一些云纹、夔纹、海水纹等。传统纹饰里竹节与梅花的出现频率较高。

　　御用器具 京式家具

　　京式家具是指北京地区上层社会的家具，即清宫宫廷作坊如造办处、御用监在京制造的家具，以黄花梨、紫檀等几种硬木家具为主。京式家具造型线条遒劲、大开大合、豪华尊贵、气韵庄严，带有典型的皇家风范。

　　在明清时期，北京附近如天津，河北等地本来也有很多家具制作作坊，但受经济、地理等客观因素制约，都是生产一些柴木家具或材质粗劣的低端产品，而真正的京式家具是在清代产生的。

　　清代初期，清政府沿袭明朝旧制从苏州采办家具，但随着广式家具兴起，从乾隆年间便开始放弃了苏州，到广州采办，但广州到北京距离遥远，为进一步满足皇宫生活的需要，清宫造办处下设专门制造家具的机构，招募苏、广地区技艺高超的能工巧匠，专事木作，并从广东沿海输送上等黄花梨、紫檀等硬木以备其用。在苏、广两式家具艺术的交融下，京式家具流派顺理成章地形成了。

　　因京式家具是在苏、广两式的交融下产生的，所以京式家具风格介于苏式和广式之间。但京式家具在法度严谨和整体协调性上是其他家具流派不能企及的，在严格的封建纲常礼制下，宫廷造办处出品的家具，其尊卑之别、主次之分，大到套装类，小到一件家具的形制修饰都体现得十分明显。除此之外，京式家具还与清宫的建筑、藻井、窗饰等宫廷陈设保持着高度协调。现在故宫博物院里保存的乾隆时期家具大部分出自宫廷造办处，是较正统的京式风格，其法度之严谨、整体之协调令人叹为观止。

　　在修饰方面，京式家具与广式风格相差无几，但其用材和内容有所不同，其装饰材料偏于更名贵的金、银、玉、象牙、珐琅、百宝镶嵌等珍贵材料，力求显示宫廷家具的尊贵，异于民间之物。其修饰内容风格多采自殷商青铜器和汉代石刻艺术，常用的纹饰是象征天子身分的图腾，夔龙、夔凤、蟠纹、螭龙纹，以及兽面纹、雷纹、蝉纹与勾卷纹等，这些不同形态的纹饰，古朴典雅、肃穆高贵，是京式家具的重要闪光点。

　　(作者系中国传统家具专业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