缶翁与蒲华的诗画唱酬

　　历史上，我国传统文人交往之间很早就流行诗文酬唱的雅举。后来多才多艺的书画家，也引己所长，将此雅兴衍生为诗画唱酬，不仅富有诗的意境，更添了画面色彩。

　　今年是吴昌硕170周年诞辰。那是一百十年之前，吴昌硕逢六十甲子。吴昌硕与蒲华一次酒酣之余，一幅《竹里有亭图》的诞生，便成就了一段诗画酬唱的艺坛佳话。那年春天，风和日丽。吴昌硕在苏州寓所邀老友蒲华一聚。因两人情似兄弟，吴昌硕特意将自己五十岁时所作的一幅得意之作《竹里有亭图》张之壁间。画上题诗曰：“有亭有亭圆如笠，有竹有竹凉若秋，清明上巳好天气，来者误作山阴遊。”又添上一句 “人谓缶道人画笔动辄与石涛鏖战，此帧其庶几耶！”自得之情溢于笔端。吴昌硕此幅水墨山水确实画得很好：深山幽谷中，一角山石环抱一池清潭，几株老树、一丛修篁掩映一座竹亭。其上，铺洒几笔淡墨，墨气淋漓地晕染出氤氲的远山绵延如屏。整幅作品郁勃苍茫，古意盎然。尽管吴昌硕难得创作山水画，但因他有精深的书法、篆刻功力，有诗人的意境胸怀，所以，在他的作品中会很明显地流露出金石写意风格与文人特质。此幅作品中，观其近景远景，无论是枯湿浓淡兼施并用的嶙峋山石，还是以金石笔线挥写的苍劲老辣的深山古树，以及“竹里有亭”细秀妥帖的安插，均表现出缶翁笔墨修炼与构图布局不同凡响的实力。题画诗中的“山阴遊”即“兰亭游”“会稽山游”，指文人雅集之游。将自然之景与人文典故有机融合，画面意境更添超逸深幽。难怪缶翁敢于大胆PK明末清初“搜尽奇峰打草稿”的杰出书画僧人石涛大师了。

　　当时蒲华对此画顾视良久。他长吴昌硕12岁，又是画山水的老手。吴昌硕中年初试丹青还是得到他与任伯年的鼓励才坚持下去的。乘酒酣吟哦酬唱之兴，蒲华来到书桌前，他伸纸研墨，也抒情挥毫了。只见他援笔濡染，顷刻便成水墨山水一幅，依样有山有石，有亭有竹。题诗曰：“我亦有亭深竹里，也思归去听秋声。倉石仁兄大方家以墨池余瀋嘱画，为拟梅道人诗意，即博一笑。”笔致疏放，墨色醇和。诗情画意，古趣十足。当然，蒲华之才思、画艺、性情也立时呈现——他意欲借此来提醒他的挚友“在时人的喝彩声中，需保持山外有山的清醒……”

　　两幅作品，同一题材，笔墨神韵、布局章法独具面貌。真是实在难得的诗画唱酬的艺术遗产，更是他俩之间“以道为朋”、“不耻相师”，非同于常人之友谊的见证。

　　吴有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