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向东 编辑/汤石香 图片提供/中国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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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向东,《家具里的中国》撰稿人之一,古典家具研究学者。
2014年秋,中国嘉德与嘉木堂携手举办的“7间房——嘉木堂明式家具现代生活空间暨王世襄先生纪念室”大展,不仅现场设计别具一格,美丽非常,更是佳品甚多,每件家具都可品可鉴。而就在展览后,中国嘉德宣布“7间房”中的所有家具都将参与今年秋拍,让业界藏家都颇为激动。抢在秋拍之前,先品家具,精选其四,将其之美与众细细道来。
晚明 黄花梨凤纹平头案
凤凰作为远古出现的图腾,地位崇高且在中国古代工艺美术史上被广泛应用。凤纹也同样被应用于木作家具,但远没有各种龙纹普遍存在。形态完美的凤纹的刻画,需要足够的面积,因此在家具上多出现于箱柜门板、床围、镜台等。案类使用凤纹,多用在腿间侧挡上的雕花,如原先三藩市工艺美术馆旧藏的那只翘头案,用在衣架杆头上,只能雕个凤首。
条案的牙板,是全器的画龙之处,因此纹饰的使用及工艺极为重要。在内外有别的古代,案类通常置于厅堂书斋等,因此极少使用代表女性柔美的凤纹,尤其是牙板这种醒目之处,这应是凤纹条案少之又少的原因吧。而7间房的展览上,这件黄花梨凤纹平头案,显得尤为难得,就是基于上述缘由。
国内外馆藏的凤纹案,多数是翘头案式,且均带托泥侧挡。比如现在清华美院、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馆的翘头凤纹案,形制就极为相似。美国加州前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一只鸡翅木凤纹平头案回流国内,已经上拍了若干次。明尼阿波利斯的翘头案,牙板凤纹则有上古青铜的风致,是称夔凤。该馆还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霸王枨直圆足小桌,牙板上变体的凤纹,尾翼卷转飘逸,煞是好看。
这类黄花梨翘头案,藏于私人之手的,似只有攻玉山房叶成耀博士的那一件,而且可以活拆,尤为难得。1995年的敏求精舍曾经刊载,叶先生的著录中也有。另一件叶先生所藏的平头案,嘉木堂伍小姐认为也是凤纹,但不像1997年纽约佳士得秋拍毕格史专场上的那件容易辨识。
零零总总,能够查到的关乎牙板凤纹的案子,也就这几件。当然,民间一定还有类似的藏品,软木所制的可能更多。嘉德嘉木堂此次展出的凤纹案,是展品中较为出彩的一件,其炙手可热的程度,相信在不久后便可以得到验证。
晚明 黄花梨瘿木圆角木轴门柜
储物类的家具,以圆角柜和方角柜最为多见。所谓圆角与方角的区别,主要在于门的安装方式不同。圆角柜门以上下木轴固定,带有一定的倾斜,因此可以自动关闭。方角柜门以铜合页固定,上下笔直。方角柜多带顶箱,一般成对,可并拢陈设,称四件柜。圆角柜则可以加底座,但无法靠近并列,常分列两侧,中置案橱一类。
7间房里的这两只小柜子,高度均在1米上下,属于小巧玲珑的家具。这一类放不了多少东西,实用性并不是很强的家具,一定是大户人家较为奢侈的摆设。尤其小圆角柜,制作工整比例匀称,堪称范例。柜门镶装楠木瘿,这种瘿心,在明代《格古要论》中有记载,认为“满面蒲(葡)萄”是个中上品。柜子所用的瘿子,就算得上是“满面葡萄”,且是一块板刨开对置,花纹对称别具观赏性。可见制作者的初衷,是含了更多的装饰效果。
打开柜门,柜内的空间层次分明。小小的柜膛内,增加了许多屉架。顶部及底部置通长的抽屉,中间架设两层四个抽屉。如此细腻的分隔,一定是为了便于分类储藏,足见主家对细节的苛求,以及对生活的态度和品质。
两只小巧可爱的柜子,在传世品种并不常见,其令人珍罕的程度,绝不亚于大型的柜类。被嘉木堂收藏的这十几年间,它们曾经在欧洲展出,以展现中国古典家具的魅力。
晚明 黄花梨圆后背交椅
国礼交椅的事情在业内是传得沸沸扬扬,但众人所不知的是,这真正的交椅,在7间房明式家具大展上悄然现身。
黄花梨圆后背交椅因同样形制的黄花梨交椅,存世有据可查的只有四把,因此这晚明 黄花梨圆后背交椅可称为第四把交椅。而其他三把分别藏于故宫、上海博物馆和明尼阿波利斯博物馆,跻身殿堂级文物。流传于民间的,仅此一件,足见其珍罕。
该交椅早年经嘉木堂举荐,由比利时的侣明室收藏,著录于《永恒的明式家具》。2006年春在故宫永寿宫展出,引起轰动。此次现身7间房,为展览增色不少。
除了前大边的线脚纹饰外,该交椅使用铜活加固,而其他三把馆藏品,均使用铁鋄银。交椅背板两侧挂角牙,系在独板上雕出。上部如意形开光雕抵尾双螭,双螭的形态基本弱化,与海棠形开光的边缘几乎合为一体。尾部相抵成突出的“塔刹”纹,较其他该类纹饰略高些。椅圈五接,圆润舒展线条流畅,视觉十分舒适,虽不粗硕但予人大气之感。前后交叉的四足,大部分修削出圆角,健硕而不失华贵。座边、脚踏比例适度,略施曲边装饰,简约而高雅。
晚明 黄花梨有束腰马蹄足香几
晚明 黄花梨有束腰马蹄足香几按照7间房的展陈理念,玄关里的这件小条桌(主办方称为香几,但这个称呼并不规范,应该称其为小条桌)是本次展览的第一件家具。参观时有同好问我:这件小条桌有什么特殊之处?总觉得这件家具似乎少了些什么。按说有束腰条桌类的家具,见多了的是带有各种直枨、罗锅枨以及霸王枨等结构性附件,以增加家具的牢固强度,延缓使用寿命。而这件条桌,却省略了所有的构件,只留下骨骼主体。仔细观察其腿足内侧上半部分,似乎未发现有修改和填补的痕迹,说明初始时便是如此。
没有结构性附件的家具,看上去无比清奇高妙,与许多明代版画中的家具造型暗合,文人的孤绝隽永之意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无枨的家具,势必不及标准制式的坚固耐用,因此除了制作者对自己榫卯结构工艺的精严有足够的信心之外,可能更主要的是使用者对审美的几近苛刻的要求,才会有这类放弃结构的赘复,转而追求视觉和精神世界的高远之境。在审美与实用的取舍中,文人家具取其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