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展板上的漫画

翁如兰的漫画 翁如兰的漫画

　　聂崇正 

　　在故宫博物院陈列展览久远的历史上，曾经举办过一个名为“祸国殃民的那拉氏(慈禧太后)展览”，这大概是非常奇特异类的展览。展览中有若干漫画作品是由女画家翁如兰所画。近日得知老校友翁如兰已于2012年驾鹤西去，不胜感慨。

　　我与翁如兰曾是北京中央美术学院的同学，不过她是国画系的，我是美术史系的，同时又高她几届，所以在校时并没有多少交往。她在学校时就颇为引人注目，这是由于她个子很高，相貌又不完全像蒙古人种，尤其是鼻子弯弯钩钩的，特点鲜明，所以她在附中(全称为中央美术学院附属中等学校)读书时就有了“老鹰”这个外号。翁如兰是1956年进入附中学习的，而且是从小学直接升入该校，这批学生被称之为“初中班”，有别于其他从初中毕业后入学的同学，如此的“初中班”在附中的办学历史上只招收了此一届。当时这些都是小学里拔尖的美术少年，颇有些不可一世的感觉。翁如兰是著名学者、元史专家翁独健的女公子。

　　翁如兰在大学时努力地学习中国画艺术，跟随叶浅予先生、刘凌沧先生专攻人物画，倒也平安无事。不料到了1966年夏季“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乱起，学生是最早被卷入运动的一部分人群，一阵混乱之后，不知怎么七搞八搞的，翁如兰竟然成了“反动学生”，一度被“专政机关”抓了进去，遭遇了几年牢狱之灾。所以1973年春季大部分学生都分配了工作的时候，她却因为没有任何单位接收而仍然呆在家里。

　　“文化大革命”中，除去到处都建有的毛泽东塑像及复制油画《毛主席去安源》外，美术门类中最风光的当属作为“投枪和匕首”的漫画了，在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中就有不少是漫画。当时的许多漫画是刻成木刻或刻版油印广为流传的，另有少数作品变成铅印刊登于各种红卫兵小报上，成为铅印的漫画中最最著名的莫过于那幅《群丑图》。《群丑图》中所画的是“文化大革命”初期被划入所谓“资产阶级司令部”的一干人马。画中的人物均有名有姓，且惟妙惟肖，如此大规模地将当时的党政要人画进漫画，亦可谓“史无前例”。后来才知道，这幅漫画的作者就是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的学生翁如兰，叫人领教了她在漫画方面的功夫。

　　1976年10月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帮”被一举粉碎，为配合宣传，故宫博物院举办了“祸国殃民的那拉氏(慈禧太后)展览”，展品中除去文物外，还需要若干辅助展品以增强气势，于是便想到了漫画。正好我知道翁如兰此时在家中等待分配工作，特邀她来参加展览的筹备。为此她画了多幅揭露慈禧太后丑行的漫画，裱贴在展板上。图中的人物形象将慈禧太后与江青“合二为一”，生花妙笔“化神奇为腐朽”，十分精彩，展出的效果极好。

　　其实，漫画家们何尝不是政治斗争的工具呢，在“文革”中，起先是画讽刺刘少奇等人的漫画，继之又画讽刺林彪的漫画，最后画讽刺“四人帮”的漫画，这些作品可能都是出自同一个人或同一批人的手笔。

　　后来翁如兰被分配到内蒙古自治区工作，数年后返回母校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位，再后来又听说她移居大洋彼岸，还嫁给了一位美国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具体何年记不得了)，翁如兰携夫婿回中国探亲，并且到故宫博物院参观，顺便来原先曾经共事过的部门探访，好像还一起在故宫博物院的食堂里吃了个饭。翁如兰在介绍其丈夫时说：这个美国人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朝鲜战争，“这是个美国鬼子，我丈夫。”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位美国丈夫不知就里，也跟着哈哈笑，大家见状就更笑得起劲了。■

　　(作者系故宫博物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