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藏壶家与紫砂壶里的万千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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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 张苑

　　自1994年因为一桩生意偶路过宜兴，花二三十元搜得寻常紫砂壶一只，一晃二十载，王季成与紫砂壶渐成知音，1500多把器型各异、别具特色的名品紫砂壶早已摆满家中的四个大木柜，只明清两代的老壶就有300多只，其中不乏明时制壶大师时大彬的作品及宫廷御用壶，以至不久前，央视《生财有道》栏目寻到他的门下，做了一期节目，为全国人民准备了一场藏品级紫砂壶大观。

　　前几日慕名而往，方才得以一饱眼福。粗略一看，只见展柜中方壶、圆器、筋纹壶、花器应有尽有，且千姿百态，风格各异，让人不得不惊叹制壶大师卓越的创造力，亦颇佩服眼前这位“踏破铁鞋”的紫砂壶藏家。

　　紫砂壶文化于华夏历史中绵延逾千年，创新与传承的碰撞之下，始终延续着精致而古朴的传统气息，据说，当年让王季成心动的亦是紫砂的这一古典气质。如今王季成赏壶、藏壶，亦多以传统的器型对称、线条端正流畅为审美标准。古人好风雅，擅修辞与描摹，王季成的藏品展柜中，如拟物者仅花器即有“南瓜壶”、“荷花壶”、“松鼠壶”等，拟人者则有“西施壶”、“美人肩”等。细观些许系列藏品，方见名家更具景致描摹之绝技，一只紫砂公道，四盏紫砂杯，五只“青蛙”远观神似，近看却姿态各异，轻轻一拨，两颗紫砂眼珠遂“咕噜噜”转起来，待到茶熟斟饮时，倾茶声莞尔，配以壶身上隐约的荷花纹理，流水波痕，大抵整个空间都要闹腾起来，静坐中堂，田野风情便已然尽收眼底。据说创作大师并未为之命名，称之“荷塘月色”也好，“蛙声一片”也罢，留予赏壶人自去言说。

　　王季成紫砂壶藏品中制作难度最大的当数一款“南瓜型筋纹壶”，不知“筋纹壶”的创作灵感是否来源于古人的“筋络学说”，但就赏壶标准而言，多是要求器型严格对称，“筋络”舒展通畅。不似寻常筋纹壶的单线纹理，王季成收藏的这把壶以壶身中位线为界，纵向分上下两瓣，横向均分十六瓣，然上下凹凸型错落，左右凹凸型隔开，上瓣凸起，下瓣则凹陷，左右瓣凸起，则中间瓣凹陷，就此器型的创作方法，创作者既已申请国家专利。

　　如今，王季成于自己的紫砂壶收藏渐渐有了头绪，“主要收名家系列壶”。经年专攻，王季成大致收齐了陈复澄、韩美林等数位当代制壶名家全部的作品，韩美林本人乃当代知名书画家、造型设计名家，2008年北京奥运福娃即为其作品，同样的创新力于其紫砂壶作品器型设计中亦有淋漓尽致的体现。壶把微曲，壶嘴舒展，壶盖顶一根“擎天柱”，“傲然挺立”的一把壶“英姿飒爽”，颇有武士舞剑月下的风度；壶把、壶嘴、壶盖皆显刚直锐利，壶体却无比圆润，碰撞之下，古典紫砂亦流淌出张扬的时尚质感……如此林林总总，韩美林更把奥运福娃造型融入了他的紫砂壶系列，亦被王季成悉数收藏，静“坐”于木柜底层。

　　相较之下，大师陈复澄的作品则更具汉风古韵，陈复澄本人极擅书法，长于篆刻，汉服玉女、单骑马车皆成为其融入紫砂壶创作的经典元素，且壶身通体篆纹皆深浅自如，线条流畅，于刀起刀落，流转间别具韵味。

　　众名家壶中要数一把“龙壶”最为名贵，不仅器型精巧，装饰别致，且壶底有乾隆御印一记，证实了令他者望尘莫及的皇家身份。壶身两侧有飞龙两尾，壶嘴为龙头，壶把为龙尾，两侧为龙身，片片龙鳞金光闪闪，龙鳞周围团聚祥云无数，且皆为金丝镂空浮雕工艺，颇显空灵，呼之欲出，总体观之，确然威风八面，若细观壶内，不见《康熙微服私访记》中摸壶猜字那般恢弘的“国泰民安”，却见壶内雕饰与壶外恰呈对称，定然不是寻常精雕细琢所能及，其制作工艺甚至令现世名家倍感困惑，遂成就当下又一不解之谜。当年，王季成亦是在南京一场拍卖会上方才偶遇稀世珍宝，以六百万人民币高价买入。

　　王季成方从制壶大师陈复澄手中求得“光器”一把，此壶朴素简约，然通体流线，弧度婉转，耐人寻味。紫砂泥素有“五色土”之说，即据紫砂泥成分组合的不同有紫泥、红泥、绿泥、天青泥等之分，古时匠人创作绞泥工艺，将几种紫砂泥揉搓后制成一把壶，既可令一把壶呈现多种色彩，亦可令其通体呈现统一调和色，王季成手中新壶即为后者。赏壶多年，王季成熟谙其“性情”，由“五色土”绞泥制成的新壶，初次泡茶，壶身通体“冒汗”，茶水隐隐渗出，主要由其混合泥制坯、泥质颗粒较大、毛孔较粗所致，待数日冲泡后，茶中水分蒸发，茶质颗粒残留壶中，逐渐堵住“毛孔”，此壶方才“不漏”，壶体颜色亦由浅变深，渐显光润，此称“养壶”。

　　于赏壶、养壶到藏壶，王季成有“禅壶同位”的说法，二者皆考验个人的悟性，其中章法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好像虽然看不到紫砂壶在呼吸，却能感觉到它好像有双向气孔，理应白天泡上一日好茶，好茶才能养好壶，夜里就要把茶清掉，这样干湿循环，壶才能里外吐纳，‘修成正果’。”养壶亦是养性，若要遇上凡事皆能内心平顺，总要许久的磨砺，好似壶总要一把一把、日复一日地养。

　　求好壶一把，非金银足矣，无论指点江山，或是共话家常，大抵都是制壶家与藏壶人的私房话。藏壶何用，王季成只道是权作爱好，不如往日生意经，有关经营策略之流尚不甚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