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收藏：满世界淘鞋那些事儿

插图 宋溪

　　本报记者 习楠

　　几天前，一名北京小伙典当了283双乔丹鞋，换来了100万元现金。消息一出，不少朋友发消息问阿亮，怀疑是他。为此，阿亮特意在朋友圈里发消息“澄清”。

　　2003年至今的十余年间，阿亮从大学校园走入社会，身份转变，工作更迭，他对运动鞋的爱一直未变。而这十几年，阿亮恰好用自己的青春见证了中国的球鞋文化从开端到发展的全过程。

　　“两三百双算什么啊？”

　　对于圈外人来说，新闻中提到的283双是个天文数字。作为一名运动鞋爱好者(国内外圈子都叫sneaker)，阿亮10年来已经收藏了400多双运动鞋。“其实圈里比这个多的人太多了，有两三百双鞋的人特别多，一千双、两千双、五千双的都有，所以说相比之下这两三百双算什么啊？我身边的朋友谁比他少啊？我们圈里对这事就是看个热闹，我们看得多了。这种就是小屁孩，你跑出来嘚瑟什么？”

　　一双运动鞋，价格从五六百元到上千过万。阿亮坦言：“收藏鞋的也分人，这个圈儿没有一个标准，主要是看个人的爱好程度、财力的状况，因为这东西不便宜，如果不是富二代，不是大款，总买也吃不消。”也正因此，“玩鞋”的人里，有一部分是“有钱人”，“有钱不知道花到哪儿去，买球鞋来跟跟风，炫耀一下。”

　　究竟哪些人构成了玩鞋的圈子？除了跟风的有钱人，还有球员，“他们有钱有渠道”；也有媒体人，“做这行，肯定也爱鞋，消息多，渠道广，有新品出来他们最先知道，会左右购买需求和购买行为。”另外一个重要人群是篮球爱好者，“有喜欢打篮球的青少年，还有像我们这种，上学的时候喜欢但不挣钱，现在上班了开始买回忆。”

　　圈子里，有人像阿亮一样“什么都买”，也有人专门收集各种系列，比如乔丹系列、大气垫系列，“最多最火的是Air Jordan系列，无法无天了”，还有人专门收集不在市面上发售的球员特别版本。

　　2003年，读大学二年级的阿亮买了一双篮球鞋，“那是我买的第一双稍微好点儿的鞋，阿迪的中端篮球鞋，比较实用的一款，花了680块钱。”那一年，阿亮开始喜欢运动鞋，也是在那一年，中国的球鞋文化刚刚发芽。

　　“有时价格涨得令人发指”

　　本月14日，一款新鞋发售，阿亮在圈里的不少朋友从9日开始便去门口排队，“排一个星期，就为了能买到那一双鞋。”

　　不玩鞋的人，通常对此难以理解。

　　“我看重的就是好看，别的没有，就是喜欢。”圈子里，有一部分人像阿亮这样。“毕竟是篮球鞋，可能这个款式哪个球员穿过，比如说乔丹在哪场比赛得了特别关键的一分，穿的是这双鞋，这样就可能增加这双鞋的收藏价值，有的人会因为看重意义买鞋收藏。”

　　还有一部分人“买了半天不知道自己买的是啥”。阿亮忍不住吐槽：“比如说这双鞋有明星穿着示范过，这就有一种示范效应，就会带热。咱们国家就不用说了，就那几个明星，脑残孩子喜欢谁，谁穿就有用。”

　　于是，一双运动鞋的价格被渐渐推高。“市场上流通的基本一两千就下来了，但现在也没法具体判定收一双鞋要花多少钱，从几千到上万都有，还有一些特别限定款的球鞋，比如说是为球员定制的、市面上不流通的款式，这种鞋就比较贵。”

　　阿亮拿一款被圈内称为“天津喷”的鞋举例：“Nike为了天津的地方文化专门做的这双鞋，官方发售价1749块，出来就2万，发售的时候排了3000多人。”

　　涨价涨得厉害的还有女鞋。“比如Air Jordan 4，有个叫fear的配色，这款鞋当时发售价折合人民币1000多元，我见过的最高成交价是全新的6000块。”阿亮透露，女鞋价格飞涨，女生收藏运动鞋的却很少，“女孩觉着穿这个鞋就是潮流、时尚，买得越来越多，其实可能压根儿不知道乔丹是谁，有时候女鞋的价格涨得真的令人发指。”

　　“发售数量是有限的，所以只要原价能够买到的，基本上就等于赚钱了，就可以高价出了，所以现在有不少人加入到这个阵营里来，球鞋越来越难买。”随着店铺新品发售时抽签制的实施，“排队党”出现了—买家们为了能够在新款发售时成功抢购到球鞋，不惜花钱雇人排队，从十几人到上百人，“因为给你排队的人越多，底数越大，抽中的几率越高。”甚至有鞋贩子借机在网上开展秒杀活动，“还有人专门开发了秒杀的软件”。

　　在美国买鞋“都吓死了”

　　“必须遇到过假鞋！假鞋是中国市场一大毒瘤！”约五年前，阿亮入手了一双新鞋，“我很相信那个人，想都没想把鞋拿走就穿了，后来才知道，对方是从一个专门做假鞋的人手里进货，当时以我的球鞋知识来判断，根本看不出来那鞋是假的。”这是他至今唯一一次买到假货。“现在制假技术那么精湛，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有的假鞋还会卖到美国，中国人觉得美国货都是真的，结果把假货当真货买回来的，也有。”

　　为了保真，阿亮买鞋很注重购买渠道，“一线城市的专卖店肯定不会有假货，二三线城市保不齐。”再考虑到汇率因素带来的价格浮动，他和圈里的朋友们组建了一个买手群，专门跑到国外买鞋。“首先大家认定了就买那一款鞋，中国什么时候发、美国什么时候发、欧洲什么时候发、具体哪家店发、是网购还是到实体店排队、全世界哪儿最便宜，这些都查好了，然后我们再买。现在主要是朋友在国外买，我们跟单，有的朋友是做这个生意的，赶上实体店发售，就不管什么号码全都要了，自己收藏同时往外卖。”

　　阿亮曾经听说，“有中国孩子在美国排队买鞋，买了一大堆堆在车里，他开着车，一群美国孩子在后边一路追”，“还曾经有几个美国的穷孩子为了抢一个孩子的鞋，群殴人家，买不着就只能抢。”

　　“危险啊，我们都吓死了！”阿亮所在群里的一个买手在美国街头排鞋曾被吓个半死，“他说当时街上几百个人，除了他以外全是黑人，你想想，那群人身上都有枪啊，就算你买着了这鞋也可能到不了你手里，没准儿命都搭进去。”所以，现在他们的买手在当地已经有了黑人搭档，“到当地先跟那边的黑人建立好关系，排队的时候让黑人跟着一起去，或者干脆就委托给他们，自己不亲自去了，每买到一双鞋给人家一定的酬劳，同时每次买鞋的总金额也不会太高，比如控制在一万美金，这样不至于因为几双鞋就被人盯上把命搭进去。也只有在美国才这么狂热，英国会因为排队打架，但不会开枪，日本更不会出这种事，纯粹就是干耗，排队。”

　　“跟收藏邮票一个路子”

　　收藏了400多双鞋的阿亮坦言：“这些鞋在我家里占多大面积还真不知道，在河北的家里放了差不多一百双，北京放了三百双；北京这边是新买的房子，我父母那屋储物柜都放满了，我那屋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客厅还放了一点。挺多的，其实挺烦人的。”

　　至于保存，阿亮现在是“原样保存”，“鞋买回来之后就放在盒子里，原封不动，避光干燥透风，避免氧化，有的人比较谨慎，鞋买回来之后会包上一层类似保鲜膜那种再收起来，还有的把鞋放在袋子里，把里面的空气抽干净再放进鞋盒里，收藏现在讲究的是盒儿新、鞋新、纸也新，跟收藏邮票一个路子。”

　　“其实这个东西，一开始值1000块钱，一直放着，最后的价值可能是零，比如说一双鞋放了十几年，再一拿出来全散开了，鞋底儿、鞋面、气垫散了一地。”面对这种潜在的可能性，阿亮觉着鞋还是得穿出去，“刚穿出去的时候很小心，但穿着穿着就不小心了。有极少数的发烧友，一直保持着穿鞋很小心的状态，我觉着太累了，毕竟鞋是消耗品，可是买回来之后穿了，鞋又不是全新了，我这种处女座怎么受得了？”

　　他的解决办法是多买。“比较喜欢的会买两双，特别喜欢的买三双。买两双，一双穿一双留着；特别喜欢的，觉得不买三双就是遗憾，甚至穿一、藏一、卖一，也可以。”在阿亮收藏的球鞋里，这样的款式有很多，他穿过的数量在总数量的25%至30%。

　　十几年下来，阿亮用来买鞋的钱“估计有百八十万”，平均每双鞋的价格在1500元左右，最贵的一双鞋近5000元，“是Nike专门给俄勒冈大学出的一款叫"鸭子喷"，鸭子是那个学校的吉祥物。”2012年全年，阿亮买了134双鞋，“合着3天一双的频率，现在有所收敛了”。“我收鞋，超过5000块钱的就不考虑了，觉得不值当，它再贵，也只是一双运动鞋。”

　　“球鞋文化在慢慢演变成一种全民文化，特别是在北上广、沈阳这些一线城市，在相对富裕的人群里才会有这种文化。但各种人为了赚钱也来掺和，对于真心喜欢球鞋的人来说可不是好事。”如今的阿亮，已经从大学校园里的篮球爱好者成长为该领域的专栏作家，“等于我一直见证着球鞋文化一点点的发展，它延续到现在，肯定会因为商业的介入而变味儿，但是，什么都是如此，文玩不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