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孙伶
“好的收藏家,要经过时间的检验,如同好的艺术家也要经过时间的检验一样。”知名印尼华裔藏家余德耀这样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
上个月,他位于上海的私人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度过了一周岁生日,几乎全国各地的知名艺术家和策展人都亲自来到场庆祝。而在地球的另一方,余德耀,连同郑志刚、周大为等其他四位知名收藏家为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捐献的5件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正在法国巴黎展出。
“我为蓬皮杜捐献了艺术家丁乙的一幅油画作品《十示》。”刚刚从伦敦飞回上海的余德耀还没有倒过时差,便开始忙于余德耀美术馆即将到来的新展览项目“Rain Room”,他说,“做一个有责任感的收藏家,关心的不能仅仅是自己的收藏,还应力所能及地让自己国家的代表艺术家尽快纳入世界艺术舞台的运转轨道。”与丁乙这件作品一同在巴黎蓬皮杜展出的,还有徐震的大型装置作品《集团-四把刀组合》、张恩利的《材料》和《水》,以及赵洋的《春天》。
这位出生于雅加达,成长于新加坡,成功将一家生产畜牧业产品的公司经营成印尼第三大农业公司的企业家,于2004年开始接触并痴迷上了当代艺术,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转身专心研究艺术品收藏,并开设了私人美术馆。2010年他因在香港苏富比[微博]上以破纪录的5200多万港币高价拍下张晓刚作于1992年的《创世篇:一个共和国的诞生二号》,而被国内艺术界而知晓。次年,余德耀则被国际艺术杂志《艺术+拍卖》评选为“当今艺术界最具影响力十大人物”之一。
这个5月余德耀再一次成为国内艺术界里的明星人物。他正式与贾柯梅蒂基金会签署了协议,并宣布将于2016年3月举办已故瑞士雕塑大师、画家阿尔贝托·贾柯梅蒂有史以来最大的个人回顾展。这是他的私人美术馆近两年展出项目中的一次“大手笔”,类似展览项目的投入成本通常大约为千万人民币。
“我总是不断提醒自己,要作一个有责任心和使命感的收藏家,而不能仅囿于自己的收藏。尤其是有了这间美术馆以后,我总是在想如何能把中国好的艺术作品推出去,和把国际上好的艺术作品引入进来。”余德耀说,他马上要在上海举办的另一个重要展览是曾经在英国和美国都进行过巡展的综合性展览“Rain
Room”,这个过去让伦敦人排队两个小时才得以观看的交互性展览,选择在9月开幕。“作为单纯的私人藏家,我可能只需要操心如何建立自己的收藏体系,并使其更加完整。而作为一家美术馆的创立者,艺术教育又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责任。教育是美术馆的基础功能,对此我必须考虑得更多。”他在接受本报专访时说道。
《21世纪》:为何要将自己的藏品捐赠给蓬皮杜?
余德耀:其实我一直在以余德耀基金会的名义,向国际一流的美术馆捐赠有价值的中国艺术家作品。这几乎成了余德耀基金会的一项日常行为,这次捐献给蓬皮杜的作品是丁乙个人最具代表性的《十示》系列油画中,创作于1994年的一幅。丁乙是中国当代艺术界具有代表性,颇受国际艺术界认可的艺术家,这件作品也来自他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那个系列。2017年,我还要向布鲁克林美术馆捐建包括3件刘炜创作的油画、三幅叶永青的油画在内的共计12件中国当代艺术品。
我认为这是一个艺术基金应该做的事情,作为参与到国际艺术舞台上的一方,我们有义务使得顶尖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进入西方那些值得尊重的美术馆的馆藏体系。所以,捐献艺术品对我来说,是一个十分谨慎的决定。捐赠出去的这些艺术品,我希望它们能够展现中国当代艺术的学术价值和严肃性,而不是我个人的喜好和品味。我不会选择年轻的艺术家作品作为捐献对象,因为西方一流艺术馆的馆藏和艺术展,每次纳入新藏品,或者开设新展览,都需要在学术、社会层面经受各方面推敲,例如来自艺术批评人和媒体的公开批评。所以只有那些被业内专业和学者认可的作品和艺术家才能够进入他们的视野。我对挑选这些用以捐献的作品,比对挑选自己的藏品还要精心,务必使得每一件作品符合高规格美术馆的馆藏质量要求,同时,作为来自中国的藏品,它们还要有足够的代表性。
《21世纪》:你自己的收藏体系的甄选标准和收藏脉络是什么?
余德耀:从个人收藏的层面来说,我过去总是凭着自己的喜好来选择藏品,交过不少学费。记得我在2007年见到艺术家严培明时,提及自己屡屡“交学费”(花了高价钱却没有收藏到高质量藏品)的事儿,他说:“十年寒窗苦,作为一个没有艺术专业背景的藏家,你才学习了3年,还有7年的学费没有交完。”听完这句话,我感到释然了。但我还算一个勤奋的学生,对于艺术家和作品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力。现在,我对这样的艺术品更感兴趣——首先,它们一定是诞生于上个世纪70年代及以后、具有当代性的作品(在西方这个类别被称为战后艺术,但中国当代艺术的诞生与发展比西方迟二三十年);其次,我要梳理的是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历史脉络,所以它们应该是在其所处的时代中,能够在艺术史的画册上留下印记的作品。中国目前还没有能够完整梳理当代艺术脉络的美术馆,以前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在这方面有丰富的馆藏,但尤伦斯夫妇几年前决定出售自己的收藏,我购买了这些收藏中的一部分。另一个曾经相对完整地收藏了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艺术家,是瑞士的乌利·希客,但他把许多作品捐给了香港在建的m+艺术馆。最后,还有一类我感兴趣的藏品,它们要么是中国艺术家能够在西方创作方式或者创作元素下体现东方哲学的作品,或者是西方艺术家使用东方哲学而创作的作品。我一直认为真正的藏家,收藏的藏品也要有自己的风格,并且在质量上达到足以组成一个严肃的展览的一部分来体现收藏“体系”的完整性及逻辑性。对于过去交的“学费”,我也从不后悔,那应该是大部分收藏家的必经之路吧。成立了美术馆之后,我现在也有一个包含巫鸿在内的专家团队作为智囊团。我们每年都会在巴厘岛进行一次“头脑风暴”,它被称为“巴厘岛会谈”,每次会谈都会给未来一年美术馆的收藏和展览进行专业规划。(编辑 董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