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假面
荒诞的写实荒诞作为一种美学形态,是现代社会与现代艺术的产物。荒诞通过对无意义和虚无的审美性体悟,揭示出普遍的异化状态。刘溢的艺术即是指向荒诞,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他曾写过一本《幽默哲学论》,洋洋洒洒数十万字。
八十年代的刘溢在国内艺术圈极为活跃。1989年,他以一幅《我讲金苹果的故事》参加当年的现代艺术大展,卷入了标志着中国现代艺术史分水岭的事件。后来吕澎评述,他的作品有“一种邪恶的情绪倾向……表现了具有感官刺激因素的冷漠。”刺激后的冷漠,似乎已经有了点荒诞的意味。
在现代艺术史家的笔下,刘溢的风格被定义在超现实主义与波普主义之间,挪用经典图式,颠覆传统意境,写实技法娴熟,直击时代的精神症候。而他的同学陈丹青则指出其另外的特征:“(刘溢的作品)证明着难以辩驳的写实能力,主要是刻画能力,此外还多出两种能力—迄今我想不出准确的词来定义这种能力—就是:戏剧性的表情,以及难以解读的情境。”
1991年,刘溢迁居到加拿大多伦多,从国内躁动的艺术氛围中脱身出来,在北美的艺术圈依然活跃。2006年,一幅《打麻将的女人》(又名《2008北京》)在纽约艺术博览会上亮相,引起国内外广泛关注,那种似曾相识的荒诞,又回到了国人的视野中。
冬天的女人《四季之冬》(拍品编号836)画于2001年,是创作于2000至2003年“四季组图”中的一幅。这一系列皆以两位女子的形象为主体,但既非肖像画,也非刘溢典型的大场景、多人物、深隐喻的大型作品,而介于两者之间,并不多见。这幅作品描绘的是两个白衣女子,立在清冷荒寒的雪野上。
背景天空阴郁,山峦、枯草简括抽象,恍若舞台的布景,不合比例又缺少细节。像追光一样戏剧性的光线,把人物和景物的空间拉近了,平面化了。左边的女子身着和服,化着艺妓典型的妆容,一脸厚厚的脂粉,低头侧目,右掌翻起,像某个定格的舞蹈姿势。右边的女子头巾遮住半爿面容,不施粉黛的脸显得更年轻,但也更呆板,她撑着纸伞,手提着三个面具。
人物没有强烈的动势,也不知何来何往,凄切中透着古怪。刘溢的作品中通常有大量挑衅戏谑的情色场景,多出现扭曲的女人体形象,画面张扬冲动,而这一幅中的人物却是少有的安静神秘,加之色彩素净雅致,更显出别样的风貌。在此作之前,刘溢画过另一幅《冬》(2000年),构图、人物、背景,皆相仿佛,仅在细节处稍有不同。
如本幅左边的女子,浓妆之下表情更加轻柔内敛,手上却显出了岁月沧桑的痕迹,并非前作中的娇嫩柔滑,这种对比值得细细品味;在衣褶的处理上,这一幅也更为细腻,平整的叠痕十分清晰。事实上《四季之冬》是刘溢自己极为偏爱的作品,为继承2000年《冬》的创作意涵,进一步升华的再创作。
面具下的对话在《四季之冬》里,左边女子的妆容很像日本传统的艺妓,而三个面具,表情夸张,应为能乐师所戴的能面。在日本文化中,能面是最古老最神秘的一种面具,它的独特之处,在于亦悲亦喜,有的能面,看似微笑,眼角却在泣诉,有的看似悲伤,唇边却带微笑。
这种似是而非的意味,恰好与刘溢所要表现的荒诞暗合。刘溢并不像另一位画家曾梵志那样热衷于面具这一意象。实际上,在他的作品中,面具出现得极少,只有2005年的《戴面具的自画像》(属于“胡大爷系列”),以及同年的《面具》(画中的红衣少女也端着一副能面)中使用了这个道具。
刘溢画中的面具都是摘下的,与人物面容彼此相对,构成某种对话。在《四季之冬》里,艺妓的视线聚焦在能面上,中间的一枚与深井面相似,消瘦憔悴,双目俯视,眼窝下塌,与未卸去的妆容构成了喧嚣繁华的舞台残忆。她们裸露的手足,撑伞女子茫然懵懂的目光,刻写出舞台之外的现实。
那是她们生命历程的象征,是青春的消逝,是热闹的逃离,是喝彩后的长久沉寂,是时间阴影迫近前的安详。在刘溢诸多热闹喧嚣、动荡不安的作品中,《四季之冬》呈现的静谧和神秘,显得难能可贵。他以异质文化的视角,用荒诞的方式地揭开了人生残酷真相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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