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古籍秋拍：小众也有行情

北魏王子晋碑 五灯会元

　　田红玉

　　自1933年中国大陆开展文物艺术品经营性拍卖活动以来，古籍板块一直是小众品种，数既不多，价格也不显眼，长期不为藏界关注。相比书画、瓷器等品种频频破记录、创天价，在市场上风起云涌、热点频现的状况，古籍一直以来颇显冷清，即便是在市场火爆、热点频繁轮动的情况下，也表现平淡，未曾出头。直到2012年，艺术市场急转直下，量价齐缩，古籍板块才以其稳定的表现引起关注，尤以春拍时过云楼藏书之天价成交，美术文献和名人信札大幅成交、热点不断，令人眼前一亮，让低迷的市场不致过冷。不少人由此重新关注、审视这一板块，甚而寄望于此，视古籍板块为价值洼地。那么2012年的秋拍，在市场仍显疲乏、成交整体下降的形势下，这一板块能否延续稳健表现，继续为市场添注活力，也确实引人关注。

　　2012年秋拍，共计21家公司设有古籍善本板块专场。单就参与的公司和场次而言，明显超过了以往各年，比上半年增加近三成。不过将这一情况放在秋拍280余家拍卖公司、300余场拍卖专场的大背景下看，涉足古籍板块的拍卖公司占百分之七，而古籍板块场次占秋拍总场次比例亦在百分之七，古籍板块并无大的突破。古籍相关专场15个，其中古籍善本专场11个，与去春基本持平。美术文献相关专场有18个，其中美术文献专场有5个，其余是与古籍善本、书画、瓷杂等项共一场次。场次增加，显然是受到春拍良好成交的鼓励，许多拍卖公司将古籍板块列为业务开拓方向和增长点所在。不过就市场情况来看，很显然重视有余，实效不足，不少公司是仓促上阵，在古籍拍品的征集、鉴别以及对相关客户的培育储备上，都还存在很大欠缺。表现在拍卖会上，一方面是拍品数量偏少，很多不足以单独成场；另一方面则是成交率下降，不复有春拍时的傲人成绩。除华辰、长风(长风文献非单独专场)成交达百分之百外，北京中汉的古美术文献撷英专场达90.43%，保利古美术文献专场成交率86.38%，剩余其他各专场成交率不过六十左右，甚至更低，这和春拍九十以上，甚至百分百的成交率可是相距甚远。从成交额来看，古籍美术文献板块总成交额两亿多，不足秋拍总成交额的百分之一，总体来说，古籍板块总成交额在市场上仍份额不高。也就是说，古籍善本板块仍是小众品种，在其他门类拍场表现抢眼的各类艺术基金并没有因过云楼等春拍的璀璨夺目转而进入古籍善本板块，这一领域仍是小众主导。

　　就高价拍品而论，2012年秋拍行情亦可用中规中矩来形容。古籍善本板块成交价前五十的作品多为近四年创造，且以2010、2011年居多。而整体来看，2012年秋拍量、价都较为平稳，虽不及前两年跳跃式上升那般抢眼，却也稳步发展，不乏可圈可点的亮点、热点供人评说。其中有五件高价拍品，最引人关注，分别是：北京保利推出的隋陆法言《钜宋广韵》五卷，3450万；中国嘉德[微博]推出的沈枢撰《题宋版通鉴总类》1380万，释普济《五灯会元》存卷六至十卷1012万；兰亭拍卖推出的李苦禅

　　1899～1983 书信761.6万；北京匡时[微博]推出的梁启超1916年作《袁世凯之解剖》713万。这些亮点的出现，得益于拍卖公司对拍品文化内涵和学术价值的深度挖掘，在重要环节做了极其深入、广泛的品牌宣传和市场引导。

　　这方面北京匡时可谓擅场，运营最为成功。春拍时，匡时运作的过云楼藏书赚足了眼球、成交高达2.16亿，秋拍又推出“梁氏重要档案专场”，同样引来极大关注，拍卖也极为顺利。“南长街54号”藏梁氏重要档案专场，146件标的，成交额为6709.22万，成交率100.00%。这批由梁启超胞弟梁启勋后人珍藏、整理的梁启超文物，系尘封近百年后首次面世，包括近千件信札、手稿、书籍、家具等。信札计287通，主体为梁启勋收藏的梁启超信札240余通，另有康有为信札23通；10件梁启超手稿，均为重要学术著作，如《清代学术讲稿》、《袁世凯之解剖》等，也是梁启超研究资料的最新发现。其中1916年著《袁世凯之解剖》拍出最高价，以713万元成交；梁思成、林徽因的文定礼本，作为反映民国时期书香门第婚嫁习俗的重要范本，以379.5万元成为亚军拍品；梁启超关于创办《国风报》，宣传立宪思想的信札，以264.5万元成交。此外，康有为谴责袁世凯的诗作《不敢再来行》也拍出了178.25万元。这批拍品的成功拍出，除梁启超及其家人在近现代史上享有重要地位、其家事广为人知的因素外，匡时熟谙市场、运作得益是重要原因。

　　北京保利的广韵楼藏书也是一个热点。“广韵楼”藏古籍善本涵盖明代及以前时期文物300余件、清代善本430余件、民国精刻本数十件，总计823部。其中，原藏于海外的隋陆法言《钜宋广韵》五卷为孤本，曾在日本拍出2000多万的高价。因其量大质精，上拍前曾被寄予后望，普遍认为可与过云楼相较，如整体上拍，其保守估价过亿。但这批古籍，最终被拆分拍卖，成交价7903.38万、成交率47.87%，结果不甚理想。广韵楼藏书含国家一级文物数十部，国家二级文物百余部，经《中国古籍善本总目》明确著录有国家馆藏的清乾隆年以前善本300余部，这当中入选《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53件，入选《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作品61件，可谓煌煌大观。为什么没有引起市场追逐，没有整体上拍，延续“过云楼奇迹”呢？究其原因，量大价高，对私人藏家压力巨大，难以企及；而对公立藏书机构来说，此批书虽好，却多复本。此外，过云楼藏书流传有绪，经历了时间的积淀，有着成熟的藏书标准，其内容经严格择选，既成系统，又具规模；而广韵楼藏书时间较短，历史底蕴有所不及。因此，在号召力上稍逊，不得已而拆开卖。其中最珍者《钜宋广韵》五卷以3450万成交，为2012秋拍古籍善本板块最高拍价。2011年，北京卓德春拍时，陆法言撰长孙讷言笺注之南宋麻沙镇南刘仕隆宅刻本《钜宋广韵》五卷，已以3335万成交。坊间有认为二者实为一书，既便不是，那此次的3450万只能算中规中矩，没有实现突破。广韵楼其余各书，基本以稍高于估价成交，同《钜宋广韵》命运相似。因此，总体来说，广韵楼藏书赚到了人气，市场表现则差强人意而已。

　　中国嘉德拍得9840万，总成交价比春季翻了一倍，许多拍品的成交价在估价的基础上翻了好几番，在秋季古籍拍场拔得头筹。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嘉德征集得当，拍品质量好、成规模。沈枢撰《题宋版通鉴总类》为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吴郡庠刻本，嘉德此本虽仅存卷二至卷十四，此本上钤印累累，包括“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八征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天禄继鉴”、“天禄琳琅”、“乾隆御鉴之宝”、“谦牧堂藏书记”、“兼牧堂书画记”等，且《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四对此书有著录。据考为1922年九月初一溥仪以赏赐溥杰名义流出宫外者。宫中之物，市场不多见，自然受追捧，价值也高，最终以1380万成交。这一价格，是目前为止元代刻本中价格最高的一种。释普济撰《五灯会元》存卷六至十卷，宋淳祐十二年(1252)刻本，黄麻纸。嘉德公司善本部总经理拓晓堂介绍，目前基于公私目录著录者存有三部。其中全本仅存一部，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另外两部均为残本，一为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存一至五卷；另一部为元雨轩藏，存六至十卷。这两个残本上，都钤有“释氏明渐”、“阆源真赏”、“汪钟士印”、“王安定印”等收藏印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本内有寒云珍藏秘笈之印，并有袁克文题跋，称：“五灯会元宋刊残本，艺云书舍宋元本子部释家，宋本五灯会元存一…十卷。《经籍访书志》有宋宝祐本《五灯会元》零本，十三行二十四字，存三卷。乙卯四月初十日晨起记于倦绣室。寒云”。元雨轩本函套封面签条上有袁克文题书签：“五灯会元 寒云裁唐硬黄纸並题”。由此可知国家图书馆藏残本与元雨轩藏残本原为同一部书，前者为上函，后者为下函，分存两处而已。此次嘉德拍品即为元雨轩本。行内人士认为，国图既然有全本，肯定不会购买另一残本；同时现藏的半套残本肯定也不会售出，势必影响到这半部残本的成交价，因为购买后配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事实证明，市场不乏有胆有力有情之人，这半套宋本《五灯会元》以1012万成功拍出，让人感叹。

　　嘉德整体出彩，除了古籍善本板块拍出数件高价值的刊本外，也有赖于近现代名家书札表现突出，其中包括《周作人致鲍耀明书札》，受到市场的热捧，以442.75万成交。另外，“忆梅庵长物”专场中张大千的书信也受到藏家的关注、追逐。

　　名人信札专场表现较好的，还有西泠印社的闻一多、陈寅恪、朱自清、吴宓、钱穆、蒋梦麟等西南联大师生致容琬诗文册以345万成交，高出估价3倍。

　　除专场中的信札外，还有些名人信札散落在各个专场中。比如深圳兰亭拍卖公司拍出的“李苦禅1974年寄白涛书信80通”，以761.6万元成交，没有依照传统列入古籍善本专场，而是在放在中国书画专场。澳门中信秋拍没有古籍善本专场，但其拍出的张澜书信以368万港币(约合人民币296.6万元)，以一人之书信，拍卖出2012秋拍古籍板块第15位的成绩，可见书札在整体板块中的重要性。北京荣宝推出的廖仲恺信札也以134.4万成交，为近现代名人书札的重要性、市场接受度又添佐证。

　　除名人信札、历代刻本外，古籍板块秋拍在碑帖拓本、写经、印谱等方面也各有亮点。朵云轩藏碑帖专场57件，成交额196.94万，成交率达到94.74%。古今印谱专场54件成交额413.63万，成交率96.30% 。《十钟山房印举》195.5万成交。碑拓最大的亮点，是西泠宋拓本《北魏王子晋碑》1册，25开，纸本，以304.75万元成交。此碑为北魏延昌四年(515)所立王子晋碑，原石早已佚失，拓本也很罕见。宋赵明诚《金石录》、郑樵《金石略》仅著录条目，明清人著作未见载录，清代武亿《偃师金石遗文记》亦转引《金石略》仅存其目，近代碑刻名著如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张彦生《善本碑帖录》等亦不载，历来不悉其详。此本传承有绪，迭经沈树镛、徐康、徐士恺、费念慈、蒋祖诒、叶恭绰、章士钊等名家鉴藏。有晚清民国金石大家沈树镛、胡澍、褚德彝题跋，龚袗(即龚橙)题观款，徐康、刘铨福等题签。拍得高价，应属名至实归。写经亦有亮点，广韵楼藏书中姚秦鸠摩罗什译《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以322万成交， 这一价格仅次于唐贤写经遗墨(2003年中国嘉德，352万)。西泠推出的《大乘密严经卷》上唐-吐蕃统治敦煌时期(8-9世纪)写本也以161万成交。

　　总的说来，古籍板块仍是稳定发展，既不能满足人们成为下一个市场利润大幅增长点的预期，也不会随着市场行情的急剧变化而深度调整。以它的文化内涵和复杂性，并不适合作为投资品，所以不会吸引各种基金进场炒作，因而还是给爱古籍的藏家留些余地，也给古籍收藏市场留下健康、稳步发展的空间。这一板块的特殊性还在于，它比其他品种更要求精品，只有版本既佳、品相又好、有更多历史内涵和文化价值的古籍珍品，才能得到市场更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