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中国书法拍卖市场的激流勇进

东晋 王羲之 草书《平安帖》局部 中国嘉德 齐白石 《松柏高立图及篆书四言联》 成交价格4.255亿元 2011年春拍 中国嘉德

　　近年来，中国书画拍卖市场一路高歌，成绩卓然。它的强势崛起不仅挽救了经济危机对国内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冲击，还引领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在短短数年内雄踞世界首位，功劳可谓甚大。然而业内人士在讨论书画市场的骄人成绩时，却往往不经意地忽略了功勋卓著的书法拍卖市场，甚至传出“佳书不如孬画”的言论。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业内人士有如此评价？如今的中国书法拍卖市场又是怎样的状况和态势？本文从书法拍卖市场的专场兴起为切入点，对真实的成交数据进行客观分析，试图探寻其崛起的背后根源，力争为读者详细解读中国书法拍卖市场的发展脉络和未来趋势。

　　幕后英雄 谁与争锋

　　——纵观中国书法拍卖市场的激流勇进

　　文/苏坤阳

　　书法作为中国抽象艺术最杰出的代表，被世界各国所公认。“书画同源”使得中国绘画从起初的客观写实发展到主观臆想的笔墨，从本质上区别于西方绘画。众多近现代大师也视书法为佳画标准的首要因素，然而如此重要的书法艺术，却被众多的投资者束之高阁。昔日最为普遍的书法如今成了高门槛、小众化的艺术收藏品类，这也使得国内的书法拍卖市场始终处于位高价卑的尴尬处境。

　　定向拍卖国宝回朝 专场兴起千万频出

　　如果说10年前中国书法拍卖市场发生过什么大事记，那非宋代米芾《研山铭》与晋代索靖《出师颂》莫属，两件身价超过两千万元的“高价”拍品，不仅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也使得“定向拍卖”成为中国书法拍卖市场的特有模式。虽然这两件国宝级拍品有幸被政府收藏，置身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但其特有的拍卖模式对刚刚兴起的中国书法拍卖市场产生了些许的影响。直到2007年春拍，中国书法拍卖市场的春天才悄然来临。刚刚成立的北京匡时首次推出“文字的力量——中国书法篆刻”专场，就斩获3353万元的成交额，其中文征明《行书书诗卷》以1111万元高价成交，成为国内书法专场首次破千万的拍品。良好的拍卖业绩不仅使得业界同仁为之振奋，也使得北京匡时下定了持续举办书法专场的决心。同年秋拍，北京匡时抓住机遇，一举推出《明清书法》和《百年遗墨——二十世纪名家书法》两大专场，分别以2192万元和1654万元的成交额，以及高出80%的成交率，再次让业内同仁刮目相看。无独有偶，远在江南的西泠印社推出的王铎《草书诗卷》以1691万元问鼎当年书法拍卖市场。

　　屈居次席贡献颇丰 亿元珍品齐聚救市

　　金融危机前夕的2008年春拍，当业内人士为古代书画的骄人业绩欢呼时，当众人聚焦在位居首位的恽寿平《载鹤图》时，又有多少人注意到紧随其后的书法拍品乾隆帝《中秋帖子词卷》？当时此件乾隆帝佳作以3456万元再创国内书法拍卖纪录。专场方面，此年的北京匡时历代书法专场以4587万元再创佳绩，其中唐寅的《行书自书诗》手卷以1120万元位居榜首。同年秋拍，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整个拍卖市场大幅下滑，刚刚兴起的中国书法市场再遭磨难，无缘中国高价书画高价榜单，北京匡时推出的历代画家书法也以865万元的成交额仓促收场，这种低迷状态一直持续到次年秋拍前期才结束。

　　2009年下半年，随着国家4万亿的投资和各种财经政策的接连刺激，国内的投资环境开始回暖。受乐观经济趋势的影响，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中处于观望状态的投资人，抓住市场触底的机遇迅速介入，希望能以低廉的价格收获品质兼优的艺术品。与此同时，因出口贸易的严峻形势，部分闲置资金开始通过金融投资机构进入艺术品拍卖市场。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国的艺术品秋季拍卖市场开始迅速升温，仅中国书画拍卖市场的成交额就同比增长了218%。北京保利推出的吴彬《十八应真图卷》和中贸圣佳推出的《徐扬平定西域献俘礼图》，分别以1.69亿元和1.34亿元宣布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亿元时代的到来。但很多人再次忽略了紧随其后的曾巩《局事帖》和朱熹、张景修等作《宋名贤题徐常侍篆书之迹》手卷两件过亿元拍品，这两件书法拍品不仅宣告了亿元时代的到来，更刷新了中国书法拍卖市场的世界纪录。更值得关注的是，在秋季中国书画拍卖前，10名高价榜单上，仅书法就占据6席，这在中国书画拍卖市场尚属首次。在专场方面，中国嘉德首次推出的“宋元明清法书墨迹专场”就取得2.48亿元的骄人成绩。北京匡时更是不负众望，首次推出的近现代书法专场成交额就高达2678万元，弘一、齐白石等名家的书法作品也均以数百万的价格成交。古代书法专场成交额达4987万元，其中张瑞图的《草书心经卷》以1131.2万元创个人拍卖纪录。无论是单件拍品还是专场业绩，可以说中国书法首次成为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名副其实的先锋力量，也使得中国书画在整个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主力地位最终确立。

　　独占鳌头震惊内外 古代书法领衔市场

　　2010年伊始，中央政府便开始出台各种政策，抑制房地产和股票市场的过度膨胀，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撤出的资金部分流入艺术品拍卖市场。中国书画拍卖市场单季总成交额首次突破100亿元。此年春拍，最让人难以忘记的无疑是北京保利推出的书法作品黄庭坚《砥柱铭》以4.368亿的“超高天价”打破中国艺术品拍卖的世界纪录。此项业绩不仅引起国际上的轩然大波，而且迎来了中国书法拍卖市场有史以来最为辉煌的一页。此外，杨维桢《赠装潢萧生显序》、乾隆帝行书《洪咨夔春秋说论隐公作伪事》手卷也分别以7392万元和5712万元的高价入选中国书画排行榜前10位。专场方面，中国嘉德首次推出的个人书法专场“一代书圣——于右任”斩获4510万元的佳绩，继续推出的“宋元明清法书墨迹”专场也以6625万元收槌，两大专场总成交额再次过亿元。北京匡时此年推出的古代书法专场首次取得1.32亿元的佳绩，除上述乾隆帝行书外，王铎行书《苏水园亭邀饮诗卷》、张瑞图草书《诗评卷》，也分别获得2464万元和1456万元的高价，三件拍品均打破个人作品拍卖最高纪录。但伴随着超高价拍品出现的是中端价位市场的空缺，当拍品之间价格空间距离越拉越大时，我们不难看出这是背后投资性资金介入使然。这些只看重利润的热钱为了取得未来市场的优势，往往寻找珍稀拍品孤注一掷，这也使得实力雄厚的大型拍卖企业只能将大量的人财物力集中在身价高昂的稀世精品上，这也是造成中端市场部分空缺的背后根源。

　　同年秋拍，在政府持续出台一系列财政紧缩政策，防止房地产、股票等市场投资过度影响社会稳定时，此类投资性资金的介入更是愈演愈烈，致使整个艺术品拍卖市场呈现跳跃式增长。仅此年秋拍中国书画拍卖市场单季成交额就高达219亿元，超出同年春拍两倍有余。拍前备受社会瞩目的稀世书法珍品王羲之的草书《平安帖》手卷以3.08亿元夺得“天价”，位居中国当年艺术品高价榜单第三位。专场方面，中国嘉德常设项目“宋元明清法书墨迹”斩获1.93亿元佳绩。北京匡时推出的两大专场更是收获颇丰，古代书法专场以1.6亿元的成交额和高达95.6%的成交率再添新业绩，其中王铎“涨墨法”登峰之作《雒州香山作》以4536万元刷新个人纪录，与紧随其后的另外三件该艺术家拍品成交额相加轻松突破亿元。近现代书法专场也斩获4810万元，其中溥儒的《楷书治家格言》与蒋中正的《楷书五言联》，分别取得291.2万元和358.4万元的好成绩，双双突破个人书法作品拍卖纪录。这一年可谓中国古代书法市场的丰收年，不仅斩获了至今难以突破的天价，在秋拍的成交量方面也获得了大幅度提升。

　　书画合璧获利匪浅 近现代书法有待挖掘

　　2011年上半年，在国家持续紧缩的财经政策压力下，国内的股票、期货、房地产、汽车等大型市场孤立难支、持续走低，部分难以维持的流动资金开始退出转寻其他出口。火热升温的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自然成了这些热钱的首选，再加上金融投资机构的广泛介入，国内艺术品拍卖市场可谓遍地开花，迎来了十年来的业绩最高峰。中国书画拍卖市场以257亿元再破单季成交记录，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无疑是齐白石《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这件拍出4.255亿元天价的拍品，不仅荣登中国艺术品拍卖总排行榜次席，也创造了中国近现代书画拍卖世界纪录。然而众所周知，这件作品原本是刘益谦分别收购后组合而成的，其中画作以800万元购于2005年，对联以1000余万元购于2009年，这件成本不足2000万元的齐白石珍品，在其巧妙的组合下净赚3.5亿的利润，可谓中国艺术品投资市场最为成功的案例。但收藏家刘益谦在回答媒体提问时回答记者：“正是后来千余万元购买的这副对联，才使得这幅书画组合身价猛增。”虽然北京匡时董事长董国强曾在回答媒体时说：“所有的机缘巧合都被刘益谦一个人赶上了。”但如果这位“法人股大王“怀着“佳书不如孬画”的心态，想必也不会有这次平生最得意的投资案例，所以将这次拍卖佳绩归功于书法拍卖市场是无可厚非的。在书法专场方面，伴随着近现代书法暗流涌动的收藏热潮，中国嘉德首次推出的近现代书法专场“凝望百年——政坛、文坛、艺坛名人翰墨留韵”就获得了6542万元的成交额。北京匡时更是不惜余力打造“辛亥百年名人书法”专场，最终以93.8%的高成交率斩获近亿元佳绩，其中近20件弘一书法作品总成交额突破5000万元。古代书法方面，中国嘉德推出的“墨林真趣——中国古代书法”专场总成交额高达1.28亿元。北京匡时推出的“明代书法”专场以高达94%的成交率再创1.6亿元成交额，其中文征明《北山移文卷》以2530万元成交，王铎《草书凤林戈未息诗卷》和《行书临王涣之帖》也拍出千万元高价。

　　同年秋拍，国家持续紧缩的财经政策让更多的后继者加入到艺术品拍卖市场。他们虽没有起初的投资者实力雄厚，但以量取胜的后继者们再次保证了市场的持续繁荣。此年秋拍中国书画拍卖市场成交总额为254亿元，虽与春拍相比略有不足，但相差甚微。北京匡时推出的元人《崇真万寿宫瑞鹤诗唱和卷》再创书法市场亿元天价，位列中国书画拍卖行榜第三位。此外，同样来自北京匡时的唐寅《行书自书诗》、张瑞图行书《七言诗》也以数千万的高价位列前10。专场方面，中国嘉德推出的“妙笔——中国古代书法”收获近亿元的成交额。北京匡时更是佳绩连连，除了上述获得亿元的单一拍品专场外，“晚明五大书家专场”“虚怀斋藏近现代书法专场”均100%成交。前者以1.86亿元成交额创匡时书法单场最高纪录，后者推出的弘一《楷书“安本分学吃亏”卷》更是以1380万元刷新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这一年中国近现代书法可谓硕果累累，无论是齐白石以书法取胜的天价拍品，还是斩获亿元的“辛亥百年名人书法”，都使得中国近现代书法市场离繁荣更近一步。中国近现代艺术名家辈出，吴昌硕、齐白石、张大千等众多艺术大家，哪一位不是以其雄厚的书法与篆刻修养成就绘画艺术的地位，就连齐白石生前也给自己下了‘诗第一，篆刻第二，书法第三，绘画第四’的定论。然而相比这些近现代大师动辄数千万的绘画作品，他们的书法作品拍卖市场可以说才刚刚起步。

　　行情回落市场趋稳 当代书法尚未开发

　　2012年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变化莫测，略有放松的紧缩财经政策让投资领域骤然兴起观望态度，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国内的艺术品拍卖市场。当拍卖企业将更多的精品汇聚到春、秋大拍时，却明显感觉到竞买人已不再像往常那么活跃，一些大型的投资机构甚至收紧钱袋玩起了精打细算。伴随着整个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回落，此年春拍中国书画拍卖市场成交总额仅为142亿元，相比去年春、秋两季拍卖均骤降超百亿元。此次书画拍卖市场行情的大幅下滑，最主要的原因是来自绘画精品的大量缺失。从此年春季中国书画高价榜单中不难发现，除陈蓉《云龙》以6900万位居首位外，4件书法精品张即《书法手卷》、董其昌行书《礼拜诗篇》、 南宋《四朝宸翰》手卷、王铎《临徐峤之帖》手卷分列第二、三、四、五位。这在以往的排行榜单上是绝无仅有的，中国书法高价拍品市场的量价齐升，大有与中国绘画平分秋色之势。专场方面，中国嘉德“中国古代书法”以6126万元收官，北京匡时推出的“明清书法专场”再创亿元业绩，上述王铎《临徐峤之帖》以3450万元拔得头筹。同年秋拍，中国书画拍卖市场单季成交额达142.18 亿，与春拍几乎持平。其中香港苏富比推出的古代书法精品张照 《韩愈石鼓歌卷》以5734万元问鼎，位居书画高价榜单第四位。此外北京匡时推出的沈周《行书蜗壳诗》以3047万元位列第九位。专场方面，中国嘉德推出的“古代书法专场”以4369万元持续下滑。北京匡时推出的明清书法专场以5345万元收官，其中丁敬《自书诗札》以1207.5万元夺魁。虽然此年秋拍，中国书法拍卖与同年春拍相比下滑明显，名家精品数量不足，但整体市场行情仍然呈上升趋势，无论古代书画还是近现代书画，传承有序的名家书法精品早已成为藏家关注的焦点。

　　2013年伊始，中国经济呈现出非预期性回落，GDP增长也下滑至7.5%的目标底线。然而政府部门没有通过一贯的大规模资金刺激来“稳定增长”，而是出台一系列温和政策对经济减速进行把控。金融银行市场罕见的“钱荒”引起股票市场的暴跌，房地产、汽车市场也进入停滞期，但政府同样出乎意料的未采取任何直接救市政策。这使得更多的金融投资人士对宏观经济发展持普遍悲观的态度，这种心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国内艺术品拍卖市场。今年春拍，中国书画成交总额为142.79亿元，与去年春、秋季拍卖不相上下。但遗憾的是，今年春拍没有书法拍品进入中国书画高价榜单前10位。北京匡时推出的熊廷弼的行书《七恸歌》手卷以1840万元，位居第十一位。乾隆帝《书画合璧四友图》、祝允明草书《〈蚕衣〉卷》手卷、王铎《诗稿墨迹七册》册页也均以千余万元的价格紧随其后，整个中国书法拍卖市场似乎在刻意填补着中间价位市场的空缺。专场方面，中国嘉德“中国古代书法”成交额近五千万元，仍然不瘟不火。北京匡时却大放异彩，仅推出的“古代书法专场”总成交额就高达1.55亿元，上述熊廷弼、祝允明、王铎三位艺术家的千万级拍品也均出自此专场。再次推出的“民国书法专场”更是获得5618万元的佳绩，梁启超、弘一、黄宾虹、胡适、章炳麟等近现代名家作品均以数百万元的价格成交。此外拍前备受关注的“于右任书法专场”也斩获了2229万元的成交额，其草书《满江红》四屏以172.5万元摘得专场桂冠。但与当代书画拍卖市场已经过亿元的火热相比，众多书画名家数十万元的成交额着实让人心寒，整个当代书法拍卖市场还处于尚未开发阶段。今年春拍，中国书法市场行情虽有所下滑，但对中间价位市场的填补无疑是最重要的。从中国书法拍卖市场长远利益的发展来看，无论是古代书法还是近现代书法，在经历过天价高温的火爆后，塑造中间价位的千余万级、百万级拍品是完全有必要的。

　　纵观中国书法拍卖市场近10年的历程，“重画轻书”的时代一去不返。宋、元及更早时期的书法孤品，不停刷新着中国艺术品全球市场的价格高地。《砥柱铭》所创造的天价纪录至今未被打破，古代书法成为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无可非议的明星。但宋、元书法毕竟稀少难得，更早期的书法作品更是凤毛麟角，真正未来市场的主力无疑是明清书法。北京匡时数年来致力于明清书法专场所取得的累累硕果便是最好的证明。近几年在宋、元书法亿元天价的带动下，明清书法精品数千万元的成交层出不穷，牢牢占据中国书法市场高价位梯队。近现代书法精品多以书画兼善的艺术名家或政治家、学者居多，但如齐白石、吴昌硕、黄宾虹、李可染等艺术名家，在绘画上动辄数千万的成交价，其书法作品却未能获得市场的合理价位，数百万元的价格虽然使其稳居中端市场梯队，但多数近现代书法精品的价值还没有凸显。与古代书法、近现代书法的市场火热局面相比，当代书法拍卖市场则显得过于冷清。相对于当代书画名家吴冠中动辄数千万甚至上亿元的成交价，当代书法泰斗启功的拍品价位可谓逊色得多。当代书法精品虽以数百万的价格占据书法低端拍卖市场，但如王镛、刘炳森、沈鹏等众多当代书法名家的精品还没有得到其合理的价格，整个当代书法拍卖市场还需长期的培养和推动。近10年中，中国书法拍卖市场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与中国绘画拍卖市场并肩而行，成为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主力军。但相比中国近现代绘画与当代绘画拍卖市场而言，近现代书法与当代书法拍卖市场还未走向成熟，众多名家精品的价值洼地尚未挖掘。相信在未来的数年中，会有更多实力雄厚的拍卖公司致力其中，为中国书法市场的真正崛起增砖添瓦，使得更多的书法精品物有所值，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