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的鬼事

　　文/孔祥东

　　2004年6月，嘉德第81期周末拍卖会1747号拍品，一张旧扇片，标示为王素作品，所画张三丰、钟馗、崔珏三位鬼域的君子赋闲无事状。画面左半幅长题：

　　光明正大谓之人，暗昧邪僻谓之鬼。夫鬼，不必牛其头马其面，居枉死城中隶罗刹国内也，何也？彼牛其头马其面中，隶罗刹国，稍亡不靖，张真人得以驱之，钟进士得以啖之，崔判官得以驭之，三君从容展步裕如也……试观今之人各逞其鬼：聪明鬼、见识鬼簸弄，而于是乎鬼名鬼姓以相欺也，鬼言鬼语以相诈也；遇微利则鬼计鬼智以谋之，遇小害则鬼头鬼脑以避之；所求必欲得，则鬼喊鬼叫不休焉，所求之偶或失，则鬼喊鬼闹不止焉。有门捷而趋便者为轻脚鬼，有趋炎而附势者为钻天鬼，有遮小而揞隐者为地理鬼，有跋前而踬后者为冒失鬼，有捉风而捕影者为白日鬼……其他虚鬼、跳鬼、馋鬼、啬鬼、饿鬼、穷鬼、色鬼、赌鬼，俱弗谕。呜呼！宇宙之大，苟有暗昧邪僻之气得而凭之……戊申天中节。

　　巽卿老伯大人属题即求训正。子梅王钰奉严命拜书。右边又题：“戊申五月五日八十老人小某王素写。”

　　王素(1794-1877)在他的生卒区间内只有一个戊申年，即1848年，而此时他年方五十五岁，何有八十老人？画显然是长题者“子梅王钰”即他的儿子奉命所作。这个造假者做事不密，当是个拙劣鬼，造假者中也不乏高手，如果他是一个精密鬼，省去“八十老人”这一蛇足，还真容易欺瞒天下于后世，因为从画风、书风看，子受父业，很难看出破绽。我一直在收求扬州乡贤的书画，正好缺王子梅的作品。这件假王小梅真王子梅，倒也收下无妨。

　　那场拍卖会算是出了鬼，前面一大批明代红金扇面为一大倒爷所送拍，偏偏来了个有钱的户儿，带着妻儿，每张必买，有时还将号牌给年幼的小儿过一把瘾。那位爷戴着蓝牙耳机坐在最后，指挥着埋伏在前排的手下，每张必托到一个天价，53张扇面落锤价483万，这在拍卖场上也只能算小使鬼计而已。连带着那场拍卖所有扇片都跟风拍出了个好价钱，我所想要的王子梅最终以8200元落锤。如果是王小梅，此价当不为过，不知是哪个冒失鬼，不明真伪，与我争抢买去这一扇片。事隔一年，到2005年7月的嘉德联谊拍卖会上，此扇片居然又以无底价重新上拍了，大概是冒失鬼看出了其中破绽未提货，因为这场拍卖基本上是嘉德应予退货而照顾委托人感情的联谊活动。此次仍有两三个冒失鬼与我争抢这件假王素扇片，或者是卖家在背后托盘也说不定，好在最终3000元落锤被我买到。虽还嫌贵，但把玩之余，诅咒一回书画买卖中的鬼人鬼事，也算得到一些快慰。

　　这种同一件拍品反复出现在拍场，价格前高后低也是常事，你永远也搞不清其中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