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林琳
火药爆炸过的金圆券、烟蒂烫出的“山水画”现身中国秋拍市场,装置作品“三个小便池”在纽约拍出352万美元高价……“看不懂的艺术”在中外市场上均引起了热烈的争论。有评论家认为,艺术品市场的标准变成了时尚、价格和炒作,也有收藏者责其“少见多怪”、“不懂行”。“市场不好,拍卖行必须做出一些亮点来咬牙扛住。”一个行家坦言,“这不是艺术,这是市场,是资本的决斗场。”
当代艺术进
拍场引争议
近日,蔡国强的《金圆券-招财平安符》以6万~10万元的估价现身上海某拍卖会。据悉,这件作品是两张经过蔡国强和主持人蔡康永使用火药爆破的50元金圆券,共有66份,部分被以每份9.9万元新台币的价格抢购。同场拍卖会中还出现了艺术家王天德用烟蒂烫出的山水画,以及艺术家谷文达、邱志杰等人的“独门艺术”。无独有偶,在近日纽约佳士得的当代艺术品拍卖会中,罗伯特·戈贝尔1988年的装置作品“三个小便池”以352万美元成交。有评论者戏谑:“平均下来每个小便池价格略高于100万美元。”
有报道对此评论:“很多当代艺术虽然当时哗众取宠甚至红极一时,但过后如何,是否能被社会接受和重视,最终是否能写进当代艺术史,还需要时间检验。”而艺术史学家本德·格罗夫纳更在评论里提出:“我们集体丧失了根据艺术品本身的价值独立评判艺术品的能力。我们所依据的是时尚、价格以及炒作等指标。”他认为,艺术品市场已找到方法来确保价格上涨,或者至少看上去会上涨,通过“美化数据,从而让下一个傻瓜相信,另一件类似于戈贝尔小便池的作品也‘值’几百万美元”。
网络上对该类新闻的意见不一,有人感叹“不理智”:“什么人都敢称自己是艺术家,什么东西都敢拿出来说是艺术。”也有人认为某些人“少见多怪”:“只能说不懂的人越来越多。”
市场上演
“皇帝的新衣”?
“今年的拍卖市场特别不好,可能还是没有到底。”纵横艺术品市场20年的余先生坦言,“拍卖行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他们在拼命找出一些出彩的、有亮点的拍品来吸引眼球。”
不过,他个人对这些拍品不感兴趣。“我不觉得它们是艺术的发展方向,也不承认它们体现了真正的市场价格,尤其是在今年的市场状况下,在我们看到那么多假象的情况下。”他说。他用“皇帝的新衣”来形容当下的艺术品市场,“很多人都演得很high,不停在朋友圈炫耀自己的成绩,但是没有人去点破,因为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这个泡沫破了,大家都没饭吃。”他透露,某地一家拍卖行近日拍卖,在有“操控”的情况下,流拍率竟然还达到四五成。他用“自欺欺人”来形容目前的拍卖市场,“他们很清楚,如果今年拍不好,明年客户就不会上门了,会变成恶性循环,所以要咬牙往上扛”。
“艺术市场被金融资本所左右,已经没有了底线。赚钱是唯一的目的,没有情怀。”余先生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过分,“在这个市场里,早晚受罪的还是他们。如果艺术市场继续往下跌,还会让更多的书画家、拍卖行清醒,因为他们都过高估计了价格。”随之,他又无可奈何地表示:“无论是在中国艺术史还是在西方美术史上,始终只有那么寥寥几颗星,而现在大家都把自己当巨星了。”
对于现状,余先生忧心忡忡:“如今的中国艺术品市场,真实的情况恐怕不到三四成。不要说‘奇葩’艺术了,连某些看都没法看的当代传统书画也能卖好几十万元一平方尺。市场中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彼此掩耳盗铃罢了。”
“怪现象”或是市场个案
“任何一种收藏,本质上收集的都是文明和文化的碎片,过去的、流逝的变成碎片,有的永远消失了,有的被后人发现了并搜集起来。我们看到碎片,就会认为它与过去有一种直接的联系,而没有直接接触的人是无法感受其中的奇妙的。所以,所有人类的收藏习性,都是从这个角度衡量价值。碎片里面包含过去的信息越多,碎片的文明越高,价值就越高。” 艺术批评家吴杨波说。对于市场上质疑的声音,他有自己的理解:“艺术品有两种:一种是即时消费的艺术品,像快餐一样,被现在的人们所消费,比如流行音乐、大芬村的油画。这些东西某种程度上不是艺术品,而是文化消费品;另一类,确实代表文化的残留物,有各种各样的形态,但只要包含了某种文化的因子,就是值钱的。”
他认为,某些荒诞不经但又确实卖出高价的作品,在特定的时空里是独一无二的、被人所知道的,并确实对某个时空的人产生过某种影响,“比如行为艺术家,他们的行为艺术过去了,可能其他都没留下,只留下手稿,或者某一个证明那个事件经历的物品,这些都有收藏价值”。
江先生多年来致力于艺术品的收藏和研究,直言对当代艺术的心情是认可艺术的实验、创新和尝试,但是无法认可其在市场上的流通。“他们仅仅只是半成品,一种实验,不是成熟的作品,或者说他们可以作为具有启发性的、艺术性的公众艺术,但不应该成为商品,并且被赋予如此的高价,这往往会成为过度引导公众意识和审美的误区。”他说道,“坦白说,当代艺术中很大一部分我看不懂,如果他们作为探索和实验绝对没有问题,我们要理解和支持这种尝试,但是如果只是哗众取宠,一定经不住考验。”
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孟繁韶最近正在进行青年艺术家生态调查,对于结果,他不由感叹“艺术品市场就是资本的决斗场”。“曾经的几大天王如果没有资金炒作,能成为天王吗?”他认为,当艺术品已经跟金融和资本深度结合,就不应该再把它们当作艺术品来看,而应该看作商品,“所以请遵照金融市场的规律,而不应该遵照艺术品市场的规律”。
在孟繁韶看来,艺术可以有很多分类的方法,但是在艺术本质上没有区别,“几千年前跟几千年后创作的东西,表达的精髓和创作理念是共通的,主线条是一样的”。他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品可能造就了很多概念,但是归根到底还是无法完全摆脱传统的根基,这个传统的根基就是晋、唐、宋、元、明、清的文化传承,“所以站在市场的角度,创新概念、噱头都可以理解”。
但是另一方面,他认为,纵观历史发展到现在,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能流传千古的艺术都是能经得住时间和学术考验的,在某个阶段靠某种炒作而红极一时的,用三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分辨,“在中国当今的艺术品市场下,只有商业个案,而没有共通的商业模式”。
当代艺术擅长结合艺术和商业
在吴杨波看来,市场跟艺术要区分开来,“对于市场来说,一件艺术品的价值由东西的稀缺性决定,而离开艺术谈市场,我们不怀疑市场中存在运作的方式和策略,而核心问题是过度渲染稀缺性,让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某些艺术品很值钱,或者采取‘饥饿营销’的方式,我认为这种是过度的商业渲染。相信了商业渲染并成为购买者的人,有可能会从‘冤大头’变成一起鼓吹稀缺性的‘合谋者’,而艺术本身是无辜的。”
“当代艺术的创作、经营本来就应该分开,艺术家只管创作,经纪人去实现作品与市场的挂钩。”吴杨波认为两者并不矛盾,“比如蔡国强,他的烟火上天,所有人都能欣赏,而与此同时,这些视频在网络上被所有人分享,越多的人分享就越有利于其作品在市场上得到高价。全体人民看了一场烟火很高兴,而有钱的人把遗留下来的痕迹纳入囊中,各得其所。对此,我们只能说蔡国强把艺术跟商业结合得太好了。”
对于艺术品的稀缺性,吴杨波的解释是“不可替代性”:“比如蔡国强爆破的金圆券就是独一无二的,因为第二个人爆破的金圆券肯定不可能卖出这个价格。蔡国强有这么多年的积累,他的每一次爆炸都是独一无二的,根据事件、地点来设计,作品也因此有高低价格之分,可以说价格决定于背后的文化。”
当然,民众有可能会被市场的高价所误导。“毕竟普罗大众在接触一件艺术品的时候,因为看不懂,往往是先了解作品的价格,而常常忽略艺术的本意。但反过来,如果作品价格很高,民众又会第一时间对艺术家产生敬重。”吴杨波认为从这个角度看,市场还是存在一定的积极意义。
至于购买了当代艺术品的买家该如何看待这些有争议的作品,吴杨波反问:“如果作者够有名,我经济又没问题,买了作品还可以炫耀,这有何不可?如果我有钱买作品,过几年作品增值还能赚到钱,又为何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