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拍卖的千万迷局

　　特约记者 莫菲

　　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清明小长假的千万迷局，用不了两周，就已经引爆艺术圈。

　　这个故事还要从朋友圈说起。4月5日凌晨，收藏家刘钢发了一条微信，描述了他在苏富比拍卖现场遇到一件极其滑稽的事情：中国当代艺术家贾蔼力的画作《早安，世界》成交价被爆出1100万港币的个人纪录，而雅昌网报道的发出时间显示的却是作品成交前的三十多分钟。没有人愿意说是谁买走了这件作品，苏富比仅表示是亚洲藏家。

　　在4月4日晚举行的香港苏富比“现当代亚洲艺术晚间拍卖”中，总成交额达6.37亿港元，刷新了9项艺术家个人世界拍卖纪录，即便是以6680万港元成交的吴冠中《红梅》也难抵这件贾蔼力戏剧性成交事件的爆炸性。随后，无论是苏富比，还是雅昌艺术网，都分别发了声明。苏富比指该文章完全失实并构成诽谤；雅昌艺术网声明此系编辑失误而无其他关联原因，同时附上雅昌艺术网后台更新数据记录以证明成交价格发布于该作品拍卖完成后。

　　无论是乌龙院还是罗生门，对于这一敏感事件，更多圈内人是三缄其口。

　　“我被一位"要开美术馆的好友"委托举牌《早安，世界》，一路竞价到1000万港元刹车，最终放弃竞拍。”南京先锋当代艺术中心馆长朱彤对记者说。而北京一位L姓画廊主也对记者表示：“这次事件严重伤害了艺术圈，有些创造了艺术家个人成交纪录的拍卖可能会被人们认为是"托拍"的结果，其负面影响是深远的。”

　　如果这样一个事情落在其他青年艺术家身上，恐怕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涟漪。《早安，世界》最早出现在贾蔼力2010年在何香凝美术馆举办的同名大型个人展览中，2012年该作品在香港苏富比秋拍中以340万港元成交。这位75后的年轻艺术家成为中国年轻艺术家破千万的第一人，目前其数次个人作品价格的世界纪录都是在香港苏富比夜场上完成。贾蔼力作品一进入拍场就频出高价，而最近几年来展览颇少的贾蔼力此前就多次质疑“被做局”，而真实成交的作品也并不多，这次放佛抓到了“实证”，也为那些驻足观望的资金望而却步。

　　艺术家-画廊-美术馆-拍卖行=产业链？

　　毫无疑问，艺术是独立的，但是艺术家是需要市场的，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历程还太短，推动市场还有很多路径可走。从商业角度而言，在艺术市场这条五方产业链中，艺术家、画廊、拍卖行、美术馆、收藏者均有各自的角色定位，最终形成完整业态。在这个链条中，处于上游的艺术家仅以生产者的角色出现，无论最后在拍卖市场的价格有多高，基本都与他们无关。

　　艺术推手的工作是什么？有战略、有步骤地推高艺术家作品价格，通过学术定位给予艺术家更多的市场空间。当在画廊做展览已经难以满足价格推动的需求时，国际推手们又将触角伸向了美术馆。

　　“大约三分之一在美国各大博物馆举办的艺术家个展都来自五家画廊巨头：佩斯画廊(Pace)、高古轩画廊(Gagosian)、大卫·茨维尔纳画廊(David Zwirner)、玛丽安·古德曼画廊(Marian Goodman)和豪瑟&沃斯画廊(Hauser & Wirth)。”—这条“美国一流美术馆的大部分艺术家个展被五大知名画廊把持”的数据，来自《艺术新闻》日前对美国68家博物馆从2007年至2013年期间举办的近600场个展的数据分析。在国内，越来越多美术馆展览作品的展签上，都能看到画廊的名字，在作品著录中加上某国际知名美术馆的展览，不仅为艺术家，更为作品镀了层金。

　　画廊和美术馆是如何联姻的？画廊不仅为美术馆提供作品，还有资金支持和后勤保障，当然，最后的作品选择和展览方式还是美术馆说了算。“一些具有冒险精神的画廊，出于利润或其他方面的考量，反而表现得更为大胆和对新的艺术家充满好奇。”耶鲁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罗伯特·斯托尔在此前的采访中表示。对于有着很多繁重日常工作的美术馆和策展人，艺术推手那种地毯式探访以及资金链支持是他们无法达到的。最近颇受市场关注的日本具体派代表艺术家白发一雄的作品，就是艺术经纪人在日本的旅行中发现的。从那时开始经纪人开始囤积白发一雄的作品，并选择合适的时机投放市场。

　　不知此次千万迷局的蝴蝶效应还要刮多久，对艺术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现在流行的一种思考逻辑，是用“阴谋论”来思考问题：“钱去了哪里，谁受益，谁受害？”而在艺术圈的利益链中，这是个“有趣”的问题，每一次的提问都会有不同答案，例如两年前曾经引起业内讨论的“安迪·沃霍尔”事件。

　　美国彭博社报道，2012年，沃霍尔的作品拍卖所得超过3.8亿美元，名列当年艺术家拍卖成绩排行榜第一名。2013年，“安迪·沃霍尔：十五分钟的永恒”亚洲巡回展全面展开。就在巡展前，负责管理沃霍尔作品的安迪·沃霍尔视觉艺术基金会在网站上宣布，已委托世界艺术品拍卖巨头佳士得大规模拍卖沃霍尔的作品。这让很多人联想到此次展览这是为了推动沃霍尔作品市场行情的举动。而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巡展期间，美国安迪·沃霍尔美术馆馆长埃里克·夏纳回应称，这种说法并不成立。“美术馆与视觉艺术基金会是两个机构，展览与拍卖没有任何关联。如果沃霍尔艺术品的拍卖价格上涨，美术馆需要支付的保险金会随之上升。”

　　艺术家会成为最终受害者

　　潜规则每次浮上水面，哀鸿遍野。中国当代艺术似乎就和“做局”脱不了干系。最早的“做局”源于西方收藏家对于早期中国当代艺术的大量买入，尤伦斯夫妇、乌利·希克都曾经在庄家名单上，然而，当“西方艳阳”变成“今日夕阳”后，除了伤害整个业态的良性生长，让“艺术圈”变成“艺术局”，那些一度频繁刷新纪录的名字反而上不去下不来，被卡在了中间。

　　通过在美术馆举办展览而使得艺术家名声大噪的成功案例，还有世界知名的萨奇画廊。查尔斯·萨奇1985年创办的萨奇画廊，如今已成为英国本土以及欧美国家当代艺术发展的推动力量。在萨奇的商业战略中，他往往选择一些年轻艺术家和有冲击力、震撼力的作品，其中有些作品甚至让人难以接受，以此制造热点。1999年10月初，萨奇画廊举办的英国前卫艺术展在纽约布鲁克林美术馆巡回展出，克瑞斯·奥费里的作品中，圣母玛利亚被改为非洲土著女神形象，画像上使用了大象粪便作为装饰。当时的纽约市长朱利安尼把美术馆告上法庭，结果以市长败诉告终。这一事件让艺术家、美术馆大幅提高了社会知名度，而最大的赢家无疑是萨奇画廊。

　　不可避免的是，在对萨奇画廊的好评如潮中，作为商人的精明也为其带来负面评价。萨奇会根据艺术家的艺术成长周期，高位抛销艺术家的重要作品，而这种抛售对于艺术家来说是毁灭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