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锤下的科学珍宝

一家纽约拍卖行展出的拍卖化石

　　去年11月，美国纽约博纳姆拍卖行的恐龙占据了麦德逊大道。在曼哈顿市中心，三角龙和雷克斯霸王龙的巨大骨架出现在精心设计的温室里，蒙大拿决斗龙标本则被放在黑色平台上。而这些样本都是商业化石猎人和商人的财产。

　　从怀俄明州始新世海龟到南达科他州渐新世假剑齿虎，大约20%的化石十分稀有，预计拍卖价在10万美元到200万美元，博纳姆自然史部联合主任Thomas Lindgren在接受《科学》杂志采访时表示，组织这次拍卖“可能是自己职业生涯的高峰”。

　　但古生物学家对此表示愤怒。对于他们而言，这些样本代表了物种起源、进化以及古气候变化的重要数据。威斯康星州卡西基学院古生物学家Thomas Carr表示，很少有博物馆能够支付数百万美元买下这些化石。“我从网上看到，一些化石非常重要，公开竞标让我血液沸腾。”

　　不过，竞标当日，一些珍贵骨架未能卖出。这对那些反对给极具科学价值的标本明码标价的古生物学家而言是个好消息。但是高调拍卖揭示了美国古生物学的分裂，一些人将化石作为商品出售，另一些人则视其为科学数据。

　　商业收藏家表示自己有充足的化石可供选择，而大学里的古生物学家则有权在数百万英亩的美国公共土地上寻找化石，私人收藏者通常难以获得这些地方的化石挖掘许可。“如果他们不喜欢自由商业体系也没关系，但不要妖魔化它。”Triebold古生物学公司主席Mike Triebold说。

　　“如果你找到一个埃及陵墓，你会把藏品放在博物馆，还是卖掉？”古脊椎动物学协会(SVP)主席、乔治华盛顿大学古生物学家Catherine Forster说，“过去人们曾把埃及木乃伊卖给游客，现在化石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古生物学家指出，这样做的结果是，珍贵的信息在流失。“我的许多同事都受够了。”英国爱丁堡大学古生物学家Stephen Brusatte说。

　　过去的美好时光

　　商业收藏家曾经与古生物学家联手工作。例如，19世纪早期，英国化石商人Mary Anning曾与瑞士生物学家Louis Agassiz讨论过鱼化石的骨骼问题，借此发现了重要的鱼龙和蛇颈龙标本，帮助牢固树立了一些物种已经灭绝的观点。

　　后来，随着博物馆和学院开始积累大量的化石藏品，他们将私人收藏者引领到该领域。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20年代，著名的美国化石猎人Charles Sternberg在北美西部为十几家博物馆和大学寻找化石。仅1921年，Sternberg就为瑞典乌普萨拉大学收集了113个化石标本，其中包括一只完整的恐龙骨架。他获得了2500美元的报酬。

　　现在，这些合作关系开始发酵，有人将其比喻为美国国会两党间的关系。黑山地质研究有限公司古生物学家Peter Larson估计，过去20年里，在美国参与化石交易的贸易公司数量增加了一倍，从过去75个公司和个人增加到现在的150个。1977年，Larson帮助建立了应用古生物学协会(AAPS)。

　　在美国的法律框架下，在得到土地所有者许可的前提下，业余和专业的化石猎人能够在私有土地上寻找化石，并且可以出售给任何人。作为独家许可的交换，化石猎人要将售价的一部分给予土地所有者。

　　AAPS在线发布的许可证指出将出售化石所得收入的10%给土地所有者。对于很多农场主而言，“化石成为他们赚钱的来源之一”。比斯林市土地管理局古生物学家Gregory Liggett说。

　　一些古生物学家表示，这些私人许可证会成为科学研究的阻碍。与商业收集者不同，学院里的古生物学家没有钱分摊给土地所有者。“由于化石市场火暴，土地所有者不允许古生物学家在他们的土地上寻找化石。”史密森学会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古脊椎动物馆馆长Hans-Dieter Sues说。

　　另外，早期化石猎人会将自己的大部分重要发现卖给博物馆，但是现在很多收藏者喜欢寻找私人买家。Forster对这种现状进行了谴责：“这完全是一种浪费，我希望人们将化石视为数据的一部分，而非他们需要拥有的东西。”

　　寻找始祖马

　　绿河组(怀俄明州一个著名考古地点)的许多鱼类物种十分著名，不过并非每种样本都具科学价值，但有时收藏家发现的不仅是鱼。例如，21世纪初期，怀俄明州Tynsky鱼化石公司的Jim Tynsky在绿河组发现了一个漂亮的保存完好的小马。他允许芝加哥菲尔德博物馆的研究人员对其拍照和制作了4个样本模型。佛罗里达自然历史博物馆古生物学家Aaron Wood根据照片将它鉴定为始祖马。

　　Sues指出，这个样本(迄今发现的始祖马最完整的骨骼)极具科学价值。这匹马科动物在5500万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北美，“最早的马主要被描述了口部和牙齿。”他解释道，“即使局部骨骼也十分有价值，因为它们提供了洞悉其运动和其他生物学特征的线索。”

　　但这个原始样本仍然在私人手中，并不能轻易被科学家研究。“我联系了几家博物馆想要买下它，但是未对价格达成一致意见。”Tynsky说。12月，这个样本被在线出售，目前要价225万美元。

　　Triebold表示，脊椎动物化石的高昂价格应被接受。因为要发掘出一个大象尺寸的恐龙化石需要1.5万~2万小时。落基山博物馆古生物学家Jack Horner则反击道，他与同事在地狱溪收集了差不多12个雷克斯霸王龙和100个三角龙样本，总成本约200万美元。基于此次野外考察，该研究小组自1999年以来，发表了47篇同行评议论文。

　　公私分离

　　但是，化石商人和古生物学家都表示，他们对当前的体系不满意。商业化石收集者苦苦抱怨2009年通过的《古生物资源保护法》，该法案对联邦土地上具有科学价值的化石进行了挖掘限制，授予研究人员采集许可证。许可证持有人必须将所有化石提交给博物馆或经批准的储藏机构，不能用于买卖。

　　根据1995年美国国家荒野协会数据，联邦土地占美国土地的26%，但是这一数据根据州的不同而有所变化。例如，内华达州约81%的土地是公有土地，而得克萨斯州的公有土地仅占1.4%。

　　Triebold认为，国会应该创立一个体系，授予商业化石收集者在公共土地上挖掘化石的权利，并以征收交易税作为交换。他在一封邮件中写道：“美国的公共土地已经成为那些被授权的研究机构采集者的私人物品。”

　　相比之下，Carr和其他学术界的古生物学家希望进入私有土地。其他一些国家政府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在加拿大阿尔伯塔省，所有标本，无论收集自公有土地还是私有土地，都属于政府。化石挖掘需要许可证，通常许可证只颁发给有资质的古生物学家。

　　加拿大皇家泰瑞尔恐龙博物馆的Dan Spivak表示，1978年通过的法律“剥夺了未经培训的个人挖掘化石的权利”，从而避免破坏化石，或使标本的科学价值丧失。

　　口水战在不断进行，一些古生物学家提出重建过去与商业化石猎人的合作关系。与要求政府从个人手中夺过化石相比，Forster表示：“我更希望古生物学家与商业化石收集者能够合作，从‘无意义’的化石中发现价值。”对于Forster而言，发现这样一个解决途径十分急迫。“我们已经丧失了有关合作历史的大量信息。”她说。(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