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佳士得(Christie's)邀请了18名中国新晋藏家到纽约访问。这家拍卖行与这些客人在导游的讲解下参观了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并为客人购买了当地一个艺术品交易会的VIP门票,还在洛克菲勒中心的佳士得宴会厅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晚宴。佳士得还为这些客人预留了两间能俯瞰该拍卖行会场大厅的豪华包厢,让他们观看印象派及现当代艺术品春拍的盛况。
里希特的一幅《抽像画》佳士得的努力获得了回报:在其5月13日举行的一次当代艺术品拍卖会上,上述18位藏家对10件最昂贵拍品中的至少一半进行了出价;这次拍卖会最终成交金额达到7.45亿美元,创出历史纪录。这18位多数为女性的藏家,在上述包厢内通过电话联系站在会场内的佳士得专家李昕进行出价。此前曾是中国演员及模特的李昕有时不得不同时接听三部电话,以报出藏家们同时提供的出价。这些藏家出价或最终拍得的艺术品包括:一幅罗斯科(Mark Rothko)的抽像画,成交价6,620万美元;孔斯(Jeff Koons)的一座火车雕塑,成交价3,370万美元;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的一幅抽像画,成交价2,920万美元;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的一座“鱼”雕塑,成交价2,600万美元,鱼在中国象徵着富贵。
在观众席上看完了这场拍卖的佳士得首席执行长墨菲(Steven Murphy)深感震惊。他表示,一年多前他们还不认识上述藏家中的任何一位。佳士得在上海和香港的雇员从其他一些资深中国收藏者口中知晓了这些人,之后该公司的专家们花费数月与他们参观及交谈艺术品,以建立良好关系。
即使你只是稍微表达过一点想要走上成为一名蓝筹收藏家道路的意愿,全球最大一些拍卖行很可能已经知道你是谁,以及你为得到一件藏品可能花多少钱。以往那种拍卖商只是在看到有人新获取财富后向他们寄送拍品目录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如今,随着艺术品价值的不断提升,以及全球众多新藏家的涌现,苏富比(Sotheby's)和佳士得这样的拍卖行已开启了一场研究和拉拢客户的狂热争夺战。拍卖行们会派出大量专家搜索潜在客户并尽力满足他们对艺术品日益增强的渴望。
苏富比的1,550名雇员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负责照管至少9,000位顶级藏家,这一工作职责包括方方面面的内容,从研究竞拍者的财务状况到浏览目录、找出藏家可能有兴趣的拍卖品。
佳士得的当代艺术专家格文(Brett Gorvy)有一份不断更新的名单,上面列出了至少141位有能力花费至少5,000万美元去竞拍艺术品的藏家。其中至少有16人是在去年才加入到这份名单上的。格文说,他15年前利用佳士得的客户数据库编写了这份名单,他拒绝透露名单上的具体人名。他经常变换名单上的排名,以反映藏家竞拍活动的变化。他说,最开始名单上的藏家大多在70岁以上,供职于大公司。如今四五十岁的藏家占多数,而且都是经营自己的公司。
名单上约26人来自亚洲,包括去年秋季才加上去的四位“全新的人物”,这些人为佳士得拍卖的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三联画作品分别出价逾8,000万美元。那幅培根作品最终被伊莲•韦恩(Elaine Wynn)以1.424亿美元拍下,但那场拍卖显示出其余竞拍者的雄厚财力——包括一位年轻的韩国藏家和纽约交易商Hong-gyu Shin。格文说,没过几天他就派手下与Shin见面,并飞往亚洲与其他的新藏家会面。
韩国藏家Hong-gyu Shin竞拍弗朗西斯•培根的一幅作品,但未获成功。他说:“我告诉我的团队‘去制造一点兴奋’。我们想要将买家变成收藏家。”
拍卖专家说,他们愿意竭尽所能地寻找大买家。一些人关注藏家的Instagram账号,希望发现藏家与尚未涉足收藏的富有朋友的合影。随后这些专家会想办法找人引见。佳士得的专家贝尔塔佐尼(Giovanna Bertazzoni)说,有的人会为藏家的孩子举办派对,希望这些“富二代”邀请他们的同学及其家长。苏富比两个月前就在伦敦举办了一个孩子们的聚会,该公司说,至少30个东欧家庭参加了聚会,其中有一些是新来者。聚会上的活动包括一个艺术主题的寻宝游戏。
拍卖行表示,他们通过与保险公司合作举行艺术评鉴会的方式来搜寻收藏家。两年前佳士得在印度与一个豪华连锁酒店进行合作,在一些酒店举办不定期的艺术讲座,藉此来寻找潜在收藏家。佳士得称,自此之后公司对印度艺术感兴趣的客户数量从几百人大幅上升至至少4,000人,部分得益于上述酒店合作计划。
罗斯科的作品《无题》比利时收藏家Mark Vanmoerkerke因为成为拍卖行接触的对象而感到非常荣幸。这位房地产投资者1998年开始收藏现代艺术品,他说,此后拍卖行不请自来,打电话给他寻求参观他在奥斯坦德(Oostende)的家。此后至少有50家拍卖行与他接触,他也接到参加晚宴、参观工作室的各种邀请,不过他很少参加。他会去参加在伦敦和纽约的大型拍卖会,每年会在拍卖会上买下10到20件艺术品。
他还表示,如果拍卖行打电话给你要看你的收藏品,这是一种荣耀。他说第一次接到这种电话时,他感觉像是进入了核心圈。
考尔德创作的一座雕塑《鱼》新买家已经成为当前艺术品热的推动力量,拍卖行和经纪商们说,因此在第一时间找到这些人非常重要。苏士比和佳士得称,今年上半年新买家拍下了价值20亿美元的艺术品,占两家拍卖行拍卖品总额的四分之一。这一异常之高的数字也推动拍卖行突破自己的圈子来寻找未知的潜在客户,这些客户的品位和经济实力可能存在相当大的差异。
佳士得和苏富比表示,在上世纪90年代初俄罗斯人纷纷一夜暴富后,他们开始调整拉拢客户的策略。拍卖商表示,在此之前,他们更侧重于向经纪商出售艺术品,同时搜购潜在卖家手中的藏品,拍卖商只有在新的藏家开始经常参与竞标,而且给出不菲的出价后才会注意到这些新藏家。俄罗斯人的购买力推动经典绘画大师的作品和现代艺术品的价格突然上涨。佳士得和苏富比开始雇佣讲俄语的工作人员,希望借此吸引到可能开始更多投资艺术品的竞拍者。像苏富比的达韦(Alina Davey)这样的专家还与俄罗斯的阿布拉莫维奇(Roman Abramovich)和乌克兰的平丘克(Victor Pinchuk)等高调的当代艺术品藏家交朋友,成为这些有钱人游艇上的常客。
斯塔布斯的画作《Tygers at Play》两年前,苏富比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巴尔干半岛和中亚创办电信公司和科技相关企业的人士成为了新一代藏家。于是,苏富比在伦敦举办了一场年度拍卖会,卖品为该地区的当代艺术品。不久后,伦敦的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成立了一个俄罗斯和东欧艺术品收购委员会。泰特现代美术馆邀请了至少16名人士加入该委员会,为美术馆提供关于收购哪些艺术品方面的建议。苏富比的达韦说,她特别注意与该委员会的成员交朋友,她现在认识该委员会的所有成员,其中就包括俄罗斯对冲基金经理楚卡诺夫(Igor Tsukanov)以及波兰亿万富翁扬•库尔奇克(Jan Kulczyk)的前妻格拉齐娜•库尔奇克(Graznya Kulczyk)。
争抢藏家不是找人引见后就完事了。争抢的方式可以有很多,藏家越舍得在拍品上花钱,通常也能得到更多为他们特别定制的待遇。在5月份一位新的中国客户斥资1,580万美元拍下莫奈(Claude Monet)的画作《日本桥》(Japanese Bridge)之后,苏富比亚洲区主席黄林诗韵(Patti
Wong)搜集了她能找到的所有包含这幅油画的艺术书,并将这些艺术书寄给这幅画的新买家。黄林诗韵说,她最近还请她在伦敦的一位同事专程去巴黎几个小时,陪同一对新晋收藏艺术品的夫妇逛罗丹博物馆(Rodin Museum)。她说,这对夫妇喜欢雕塑,但尚未买到罗丹的作品。
差不多在同时,苏富比的当代艺术专家韦斯特法尔(Cheyenne Westphal)安排她的30位最好的客户(其中不乏新藏家)参观位于佩卡姆(Peckham)的艺术家工作室。这个位于伦敦东南部的社区正成为年轻艺术家的聚集地。韦斯特法尔说,参观结束后,她还请客户在坐落于停车场上方的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厅享用午餐。
过去,拍卖行常常努力培养与富有家族及其藏品之间的终生关系。苏富比古代欧洲绘画作品专家瓦克泰(George Wachter)说,他的一位同事外号叫做“牧师”,这个外号源于这位同事出席了一位关系久远的收藏家的葬礼,只是因为被请求做葬礼悼词。
苏富比珠宝专家哈伯德(Lisa Hubbard)说,她曾经花了三年时间为一位收藏家钟爱的马尔济斯犬赛琳娜(Serena)缝制绣花肖像靠枕。可是到哈伯德完工的时候,赛琳娜已经去世。不过哈伯德说,这位收藏家仍然摆放着这个靠枕:“赛琳娜还在客厅里。”
不过现在与过去不同的是,拍卖行的专家们每季不再只去熟悉十几位新买家,而是会一次性记住几百名等待拍卖会的新买家和他们希望拍下的物品。而且,这些买家来自全世界各个角落,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仅仅来自几个拍卖行熟知的国家,这就要求拍卖行们提供多种语言服务。佳士得称,今年迄今为止已经处理了来自170个国家收藏家的竞拍,是索契运动会参赛国数量的两倍。
墨菲说,他意识到佳士得面临的挑战并非说服富有收藏家买下更多藏品,而是发现那些已经晋升富人阶层但还没有购买艺术品的人士,并与他们成为朋友;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立刻改变了佳士得的外部拓展工作方式。苏富比首席营销长甘戈特纳(Alfredo Gangotena)说,在经济衰退期,苏富比为那些高价竞拍人推出了“优先计划”,向他们提供免费进入全球150家博物馆的机会,以及一票难求演出的入场券,这样这些竞拍者们便无需等待。佳士得也有个类似的“顶级客户”排名,不过该拍卖行亚洲董事长柯里尔(Francois Curiel)说,基本上任何只要花费超过1万美元的客户都会接到来自该行的后续电话。
在中国,这两家拍卖行都增聘了一些与中国重要家族有长期往来的人士。10年前,中国藏家主要购买亚洲艺术品,现在则是很多门类艺术品的大主顾。几周前,中国藏家买下了苏富比价格最高的大师作品中的四幅,包括1,320万美元的斯塔布斯(George Stubbs)画作“Tygers at Play”(该画表现的是两只嬉戏的美洲豹),还有一只380万美元的钟(该钟造于1790年,上有天鹅装饰图案)。
苏富比的专家黄林诗韵参加了拍卖会,她说她在拍卖会结束之后穿过人群直冲过去,向天鹅钟的买家介绍自己,买家是一名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亚洲男性。不出所料,这名男性告诉她,他以前从未竞拍过这类艺术品。她后来说,她告诉他这个作品有多么了不起,后来又告诉他清理钟的一些窍门。
孔斯创作的一座火车雕塑《吉姆•比姆•J•B•特纳火车》佳士得成长市场执行总裁休伊特(Paul Hewitt)说,至少300名印度籍人士登记参加了佳士得去年12月份在德里举行的首次拍卖会,其中三分之一都是佳士得以前所没有听说过的人。休伊特表示,这些藏家当时主要对买入印度现代艺术家的作品感兴趣,但六个月后,他说他惊奇地发现,一些人也开始在伦敦竞拍佳士得的印象派和现代作品,包括一幅莫奈的画。他说,这让他始料未及。
市场观察人士预计,只要金融市场整体状况持续向好,全球艺术品寻购活动就将继续升温。市场研究员麦克安德鲁(Clare McAndrew)今年3月发布的最新《TEFAF艺术市场报告》(Tefaf Art Market Report)指出,在全球3,200万名百万富豪中,只有2%的人目前在收藏艺术品。
苏富比的专家胡克(Philip Hook)说,他刚入行的时候,艺术市场充斥着一种殖民主义氛围,人们都说:“我们不需要跟他费事,他是个外国人”,现在,人们可不会这么说了。胡克40年前开始在拍卖行业从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