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能否打破艺术区兴衰周期的魔咒

798能否打破艺术区兴衰周期的“魔咒”？

　　在欧洲，有很多将近百年的画廊，第三代和第四代经营的不在少数。而到了这个阶段，画廊主人已经不用去考虑生存的问题。而国内艺术品市场刚刚起步不久，国内的画廊人往往还在生存的边缘挣扎，而798也似乎摆脱不掉艺术区兴衰周期的一套定律。

　　租金高过度商业化恐让798走向没落

　　“798的画廊业的困境在于：这里的租金是2007年至2009年艺术品高价时代的水平，现在艺术市场回归中低价格时代，但是这里的房租居高不下，艺术品的质量又一下子难以提升，画廊怎么可能不度日如年。”近日，批评家朱其的一则微博非常精确地道出了今天798所面临的困境。

　　从798艺术区的形成至今差不多已经经历了第一个10年。10年里，798经历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带来的直接和间接的影响。2008年的金融危机导致798近三分之一的画廊关闭，与此同时大量的时尚活动、服装品牌，艺术品商店，旅游品商店，咖啡店等一些旅游样态的机构纷纷进驻798，使这里慢慢成为一个旅游区，与长城、故宫并列为老外到北京的三个最主要的旅游目的地。

　　有人曾做过这样的统计，认为2012年国内的一级市场，亏损并勉强处在维持及半歇业状态的画廊约占画廊总体数量的35%，而处于盈利状态的画廊大约只占画廊总体数量的7%。在这些亏损画廊中，主营性画廊的亏损与关闭数量占到了亏损、关闭画廊总数的32%，几乎占到了其总保有量的半壁江山；非主营性画廊的亏损与关闭数量占到了亏损、关闭画廊总数的近70%，但只占到其总保有量的35%左右。在如今画廊业经营惨淡的情况下，798的租金却居高不下，无疑是雪上加霜。

　　日前，园区的老牌空间时态空间因拖欠798物业巨额房租而被七星物业强行收回场地。时态空间负责人徐勇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指出这次冲突的导火线就是租金问题，徐勇透露，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798租金大幅上涨，是原来的2.5倍，新的租金标准让时态空间没办法承受，“离开798恐成定局”。事发后的一段时间，徐勇曾在个人博客发表的文章中提道：“突然封锁艺术家工作室、画廊的门，或掐断其水电，这种事情的发生在798已成为常态，时时刻刻地威胁着798的所有租户，损毁着798里当代艺术所体现的现代社会文明精神及价值观，破坏社会和谐稳定。”

　　除了水涨船高的地租，越来越泛滥的商业化色彩也让798的发展陷入困境。日前，有爆炸性新闻与798相关。传北京市政府和澳门新濠集团于2012年9月29日在北京签署战略协议，协议提到，京澳两地将共建北京新文化地标——“水舞间”国际剧院，初步匡算总投资额500亿人民币以上，而这一大型项目拟选址就在798艺术区或其周边地区。这意味着798艺术区内很多地段的空间将面临拆迁命运，更有甚者说已见过项目的设计图纸，的确798有部分区域被划入项目范围内，而这些范围内的空间恐将遭拆迁改建的命运。但这消息很快被媒体辟谣，798物业相关人员在一次采访中向外透露，“水舞间”的具体地址其实选在了亮马桥附近。鉴于亮马桥地段更是寸土寸金，“水舞间”到底选址何处，此说法目前尚未进一步得到确切的证实。

　　从苏荷效应到国际艺术区的兴衰周期

　　艺术园区日渐被商业化围堵，798今天所面临的困境让很多人经常拿之与美国纽约的苏荷(SOHO)艺术区相比较。纽约被誉为十大艺术圣地之首。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随着“垮掉的一代”兴起，曼哈顿下城的格林威治村成为最为人所瞩目的艺术区，但是从70年代开始，场地被时装店和高档餐饮店占据，商业价值不断攀升，进而艺术家们纷纷离开格林威治村，搬到苏荷等其他地区创作并生活。苏荷原本也是一个废弃工厂区，随着工厂的慢慢撤离，艺术家不断进入。随着苏荷成为纽约艺术家密度最高的地方，不少画廊纷纷入驻，让这个区域达到空前的繁荣，但商业的吞噬再次到来，繁荣的市场吸引了大量的时尚商业品牌入驻，导致画廊没有能力支付高额房租，大批画廊纷纷迁移，余下艺术馆、精品店、特色餐厅及年轻专业人士留守。如今苏荷地区虽然依旧因古董与艺术品交易而为人所熟知，却已经不再是昔日艺术家创作的天堂，不过，东村、切尔西区等地因房价低廉而成为年轻艺术家们新的大本营。这种借着文化发展出商业，进而驱赶艺术的发展也被称为“苏荷效应”。

　　不仅仅在美国，老牌的欧洲国家，法国和德国的艺术区也都面临着同样的发展困境。以德国为例，首都柏林是其政治与文化中心，其中克罗伊茨贝格艺术区因低廉的房租和自由的氛围而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年轻艺术家聚居在此。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二战之后，那时柏林被美国和前苏联一分为二，长期积贫积弱的克罗伊茨贝格为了招商引资而降低了房租。然而就在艺术区成为柏林文化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推手之后，逐年上涨的房屋租金已经渐渐超出了年轻艺术家们的承受能力。离柏林2小时车程的莱比锡在此时却成为吸引年轻艺术家的新去处，作为有着悠久文化底蕴的历史名城，莱比锡曾经孕育了尼采、布莱尼此、歌德等文化名人，二战之后因为被划归东德而一度错失了发展的时机。如今，莱比锡政府大力扶持文化和创意产业的发展，加上当地便宜的地租，被不少人看好有望取代柏林的艺术中心地位。也有德国专家指出，艺术家为聚居区带来的文化价值正是该区域地产增值的重要原因之一，艺术家却要为房价的增长承担凄惨后果，这非常不合理。此外，与创意产业相关的工厂纷纷尾随艺术家落户艺术区，如果艺术家被迫搬离，这些工厂、公司必定也会离开，这将对当地的经济发展造成沉重打击。

　　在北京，从早期的圆明园，到后来的798、宋庄、草场地、黑桥，新兴艺术区的成长不断伴随着老牌艺术区的消亡，而新兴艺术区的发展过程中又自然而然地带动着其所在地区的各方发展。新兴与创意产业为地区的发展注入了大量活力，而经济的发展却扼杀了新晋艺术家的诞生。为了找到合适的创作基地，艺术家们不得不“逐水草而生”，法国巴黎也是如此。巴黎有5个画廊聚集区，一是左岸六区，多是有百年历史的经典画廊，在业内有着相当的声誉和地位；二是蓬皮杜艺术中心附近经营现当代艺术品的画廊；三是八区为上流社会配设的豪华画廊；另外还有因明星和先锋而一时兴起的十三区画廊，现在已经日渐衰败；还有就是坐落在蒙马特高地的十八区画廊。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十八区画廊。蒙马特高地是巴黎地势最高的地方，附近有著名的圣马丁教堂以及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名人故居，优美的景色每天吸引着大量游客到此处旅游。然而人流量大、外来人口多也引发了当地一些社会治安问题，抢劫偷盗时有发生。但是十八区有大量废弃的厂房低价出租，非常适合年轻的艺术家们居住和进行创作。随着青年艺术家们的入驻，蒙马特高地的氛围越发开放与自由，蒸蒸日上的文艺气质与19世纪由此贫寒出身的艺术家们一脉相承，前两年兴起的“美丽城双年展”更成为这些艺术家与画廊标识自己艺术观点的公共宣言。

　　显然，与国外众多艺术区在历史上的兴衰沉浮相比，北京798等艺术区的发展还处在起步阶段。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国内市场环境下，未来艺术区遭受商业化浸染的幅度将会越来越大，发展模式也难以避免类似“苏荷效应”的影响。如何在尽量最大限度扩展艺术区生命力的同时，兼顾商业发展的利益，798的未来确实让人担忧。一部分画廊选择尽快另谋出路，不做日后开水中煮熟的青蛙，或者还有一种解决方式，就是协同政府一起保护艺术区原有的发展规划。

　　政府支援或成反哺商业化捷径？

　　牛津大学曾经有个硕士生写了一篇关于艺术区的论文，主题是“艺术区的审视化”。作者认为艺术区在世界上的寿命从诞生到最后彻底商业化的过程都是一模一样的，巴黎、纽约、柏林等都是一个流程，它们的寿命是固定的，命运是注定的。但是提到798，他认为不一样，因为政府参与进来了。纽约、伦敦、巴黎因为是彻底市场化的经济和城市管理，所以无能为力，而政府参与的目标是保护艺术区，他认为中国政府还是有一定的实力，能用政府的力量抵御商业化，保护艺术区，或者看是不是能够拖长商业化的过程或是反哺商业化的过程。

　　一个政府未能有所作为的例子是巴黎十三区画廊。由于艺术理念超前，充满创意，早期十三区画廊街的发展非常顺利，市场反响很好。然而，区政府未能从中直接获利，转而对画廊业的发展减少了扶持和推动。画廊主无法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不得不在几年后搬迁至其他艺术区。

　　相比之下，798园区的艺术机构并非真的“四面楚歌”。过去朝阳区政府就在798艺术区的保护中作出过贡献。2004年，第一届大山子艺术节筹划举办，当时艺术策划者与物业的矛盾比现在还激烈，物业将当时所有艺术机构的大门都封了，挖路、挖坑不让出租车进，写了报告把艺术家们告到文化部、公安部，说大山子艺术节是非法的。结果朝阳区政府反过来派了一个统筹小组，由区委副书记带头进驻798，把物业的行为控制了，又通过一些地区的城管和街道办事处协调第一届大山子艺术节的安全保卫、交通疏导工作，最终艺术节才能够顺利进行。

　　位处上海M50艺术区的香格纳画廊也受到了政府的照顾，香格纳画廊的品牌效应让其在房租等各方面享受了极大的优惠。台湾同样有高雄“驳2”文创园区为例，“驳2”是由地方政府统一支付企业房租。我们看到的是艺术园区被商业逼退之势，而“驳2”文创园区却走出了文化商业与艺术传承共进的妙势。策展人顾振清也曾建议798艺术区管委会以及有关方面，对管区内艺术机构进行学术性的评选和评审，对于有一定质量的学术机构给予场租优惠等，鼓励一些严肃的、有质量的艺术机构和学术机构留在798。但目前看来，这样的建议并没有太明显地得到应有反馈。

　　上世纪90年代初，台湾地区画廊业最好的时候有300多家画廊，经过筛选，在画廊协会注册的有70多家，而经受了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后，画廊总体倒闭了三分之一，画廊协会注册画廊萎缩到30家。后来经济复苏后，恢复到近百家了。曾经大起大落的台湾画廊业像极了今天的大陆画廊业，像极了今天798面临的状况。尽管依然有很多画廊进进出出，也有画廊因为市场的开放而放弃内地，转战香港，但今天的798依然展现了其生命力的顽强，因为我们有太多的先例可以参考，避免重蹈其覆辙。无论如何，首个文化保税中心在今年终于落户798艺术区了，这对第一代的年轻画廊业主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