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报业集团驻京记者 陆云红
一张中国国家画院的聘书,让“野生动物”方力钧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面对网上关于“招安”的滔滔言论,方力钧似乎并不想辩解。不仅面对媒体坦然说出“谢谢‘招安’我吧”,甚至还在受聘当晚22时许,发了一条表明自己在雍和宫的微博,颇有些淡泊与超然的意味。
生于1963年的方力钧在“知天命”之年完成了从体制外到体制内的重大转型。
当代艺术被官方接纳
国家画院上一次被大规模关注是在两年前,它“敢为天下先”地打破中国此前在文化艺术领域从未有过院士制度的惯例,公布了中国国家画院院士16人名单。如今,著名当代艺术家方力钧的加盟,再次打破这里的清幽。
这是一个被描述为“既简朴又隆重”的仪式,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当场宣布:中国国家画院当代艺术研究中心经过两年多时间筹备,经过多方推荐,对方力钧先生的学术水平、人品、人格、组织能力,以及取得的荣誉一致认可并最终选定方力钧为该艺术中心主任。
中国国家画院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美术“国家队”。它是文化部直属,集美术创作、研究、教育、收藏、普及和交流于一体的国家公益型事业单位,其前身是中国画研究院。目前中国国家画院下设国画院、书法篆刻院、油画院、版画院、雕塑院、美术研究院、公共艺术院和青年画院,分别由方增先、龙瑞、沈鹏、曾来德、詹建俊、郭润文、黄永玉、广军、钱绍武、邵大箴、袁运甫、杜大恺等著名艺术家担任院长、执行院长、副院长,组成了国内一流的名家领导阵容。业内人士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研究中心的成立,标志着国家画院的研究已经覆盖各个艺术门类,备受争议的当代艺术也成为画院的一个重要研究项目,也由此让当代艺术家有了体制内的跨越。
“中国需要属于中国的当代艺术。”杨晓阳在聘任仪式上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有一批最杰出的当代艺术家不但在国内产生了很大影响、取得很大成就,对中国美术的发展起到很大推动和填补空白作用,而且在世界范围内也产生了影响,为中国文化的发展获得了世界性的荣誉,而方力钧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他希望这个聘任仪式能够产生一些思考,即在官办的艺术机构里,切实做到能够正视我们中国美术的现状,能够承认我们当代艺术取得的巨大成功,使得中国美术发展进程、画院的建设当中能够认真地正视这个现实、思考这些问题。“今天举办这个仪式,我认为在国家画院的建设史上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这个节点要载入国家画院的史册。”杨晓阳说。
在相当长时间里,中国当代艺术一直处于在野状态下蓬勃发展,但近几年官方体制也开始慢慢接纳当代艺术。2009年11月,由罗中立任院长的中国当代艺术院成立,这是首个研究当代艺术的官方机构。2011年,中国当代实验艺术又被中国美协纳入了其大家庭,成立了实验艺术委员会。“当代艺术在体制内外的理解有差距,目前大家对当代艺术的定位、含义以及此后进行怎样的工作都处于探索阶段。”杨晓阳称:“所以我们叫研究中心,就是要研究这个问题。纯粹的体制内外都有优势和弊端,也许当代艺术家在这个中心不是简单意义上的聘任,而会朝着符合艺术规律发展方向去做。”
关于中心即将开展的具体工作、用人机制,杨晓阳说,正在尊重艺术规律的宗旨下研究和落实中,他表示会尊重学科带头人的决定。他希望,当代艺术中心的成立,能使中国国家画院的工作更上一层楼,对中国美术的整体发展、对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能够作出新的、更大的发展。他认为,此次聘任将是画院建设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节点。
国家画院美术研究院研究员朱其认为,处于发展中的当代艺术,其创作一直不能得到体制化,而国家画院成立当代艺术中心、将当代艺术作为研究对象,将转变这一现状。不过他同时强调,题材涉及社会政治类的当代艺术恐难在体制内生存,得以生存的或将以形式主义类居多。
“围城”内外
还是标志性的光头、招风耳以及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身着深灰色圆领T恤的方力钧一边搓着手指一边完成了他3分钟不到的“就职演说”:“在座各位中有很多是我从小敬仰的前辈、艺术家,很多是我们小时候学画就看他们的作品,有的是很好的朋友,能聚到一起,对我来说是光荣的事,非常激动。我从艺时间不是特别长,大概二三十年,我的学习创作过程中基本经历了中国当代艺术从无到有,从孕育到生长,一直到现在还有着非常顽强的生命力,涌现出很好、很有力量的作品。我觉得艺术家工作的一个最强大的动力就是得到来自不同领域,尤其是自己敬重的前辈、老师的支持、肯定。感谢大家!”
出生于传说中“邯郸学步”的学步桥附近的方力钧6岁时第一次拿起画笔,临摹样板戏连环画《红灯记》。先后从河北轻工业学校陶瓷美术专业、中央美院版画系毕业后,“骄傲”的方力钧选择做一名自由艺术家。当时这种以自由名义放弃体制内分配的人,被称为“社会盲流”。
1989年,方力钧搬到了圆明园和颐和园之间的一亩园工作室。1990年7月,方力钧和田彬又搬到了福缘门西村。这里就是后来的“圆明园画家村”。
体制外“盲流”的生活虽然洒脱却必须忍受物质上的贫困。最穷的时候,方力钧在邻近的北大、清华校园卖过明信片,也和哥们田彬、杨茂源到大连临摹过安格尔的裸女商品画赚钱度日。实在没钱了,去栗宪庭家混饭吃也是不错的办法。
回想起当年的“非主流”选择时,方力钧曾说,“那时考上央美很难,毕业后的骄傲是可以想象的,就想先野一段时间。过一段时间后总会有体制、单位接收。实在不行,再走机会主义路线。”这样的选择很快就被验证是正确的。“我脱贫是在1992年。”澳大利亚的“中国新艺术展”让一个澳大利亚人花4500美元买走了方力钧几幅素描。之后,他的画涨到每幅一万美元,他再也没为卖画发过愁。
方力钧的作品太符合西方对中国的简单想象,于是印在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与崔健的摇滚乐、王朔的小说一起,成为中国上世纪90年代初的精神象征。从那开始方力钧成为体制外艺术家的代言,其作品出国参展、被美术馆收藏,西方政客、商人、学者陆续造访工作室……不管他自己怎么想,他的际遇、态度、生活方式、画面中的气息都有某种抗争得胜的意味。与此同时,王广义、岳敏君等一批同质艺术家被集体发掘出来。那时还没有太多批评的声音。在那个庞大的机制面前,他们是“说不”的英雄。
2009年中国当代艺术院成立时方力钧便是其中的一员,而此次出任国家画院当代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对其来说则是拥有了更多体制内的头衔。方力钧在受聘仪式上表示:“今天走到国家画院这样一个高端、重要,这么好的平台,有一种压力,我会努力创作出更多更好更重要的艺术作品。感谢国家画院对我的支持肯定。”方力钧说自己在国家画院的工作是没有薪酬的。“我之后的工作会对当代艺术成果进行整理、梳理,以及学术研究上的跟进。显然这是一个困难的工作,另一方面画院是一个创作机构,我们还要把创作做好。”
“没有艺术家是在地洞里创作的,我们都生活在现实中,我从小就有‘国家背景’,我刚刚来的路上也看到网上很多质疑,这些质疑就是我工作的动力。”方力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