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杜洁芳
编者按:在我国上古神话中,有一个传说人物,他四处行医、治病救人、深得人心,这就是神医扁鹊。之后的岁月里,人们言神医便以“扁鹊”称之,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春秋战国时期的秦越人,他开创了中医的四诊法,精通针灸疗法,被认为是“针灸祖师”,《史记》专门为其立传,行医故事流传至今,妇孺皆知。然而,扁鹊游历四方,行医一生,曾著述《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等,都已失传。没有想到的是,2013年的一次考古发掘,为扁鹊学派医典的重新问世揭开了序幕。
M2北1底箱彩绘木俑出土情况
●人体经穴髹漆人像,是迄今我国发现最早、最完整的经穴人体医学模型。
●920支医简为九部医书,其中部分医书极可能是失传的中医扁鹊学派经典书籍。
●4部织机模型与伴出的10余件彩绘木俑,再现了汉代蜀锦纺织工场。
2012年仲夏,四川省成都市天回镇土门社区东侧(当地人俗称“老官山”),地铁3号线正在进行紧张施工,因为这是一期工程的终点站,所以工人们都想提前完成工期。可事情往往不能遂人意,在开凿过程中,一位工人惊讶地发现自己施工的地方一直在往外渗水,而且越向渗水的地方深挖,越感觉有异物。当一块年代久远的木板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不少人开始怀疑此处会不会有古墓葬。
消息很快传到了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队员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进行了勘探。经初步勘探确认,这里确实有座汉朝的古墓葬。为慎重起见,从2012年7月起,由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和湖北荆州文物保护中心联合组成考古队对该古墓葬进行了考古发掘。发掘历时一年,直到2013年8月才告一段落。
据发掘报告显示,此次清理的4座墓葬,M1、M3有墓道,平面呈凸字形,M2、M4无墓道,平面呈长方形。M3椁室长5米至7米、宽3米至4.5米、高2米至2.2米。比较奇特的是,其中3座墓都在椁室底部隔出底箱来放置随葬品,而且有些木椁上盖有棕垫。椁室内器物多曾遭扰乱,底箱内器物保存较好,位置基本未变。出土遗物总计620余件(不含简牍),其中漆器240余件、陶器130余件、木器140余件、铜器(含钱币)100件,另有少量铁器、竹编器、草(棕)编器等。
令人惊喜的发现远不止于此,其中M3中出土的竹简、人体经穴髹漆人像和M2中出土的织机模型引起了考古界不小的震动。因为此次发现的大量竹简被认为可能是失传多年的扁鹊学派经典书籍。
扁鹊学派医书失而复得?
4座墓葬中,除了M1外,其他3座在椁室底部都隔出底箱来放置陪葬品。据老官山汉墓发掘领队、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谢涛介绍,这种有底箱的椁室虽不常见,但在以往的考古中也发现过,也许是墓主人防盗墓的手段。不管如何,底箱的设计再加上整个墓室浸泡于水中,保持了墓室环境的稳定性,使得大量竹简得以完整保存。
从竹简内容看,这些都是医书,根据竹简长度、摆放位置、叠压次序和简文内容,考古人员将其分为9部,除《五色脉诊》有书名外,其他书暂定名为《敝昔医论》、《脉死候》、《六十病方》、《尺简》、《病源》、《经脉书》、《诸病症候》、《脉数》。
有考古专家分析,部分医书疑似失传的中医扁鹊学派经典书籍。但是不少人也提出质疑,认为医书中并未识出“扁鹊”二字。对此,记者采访了考古发掘参与者、荆州文物保护中心研究员武家璧。他说,初步判断这批医简疑似扁鹊学派书籍的依据主要有三点,其一, “敝昔”与“扁鹊”阴阳通假,竹简中出现的大量“敝昔”应该就是“扁鹊”;其二,《汉书·艺文志》论医有三家:黄帝、白氏、扁鹊。分别著有《黄帝内经》、《黄帝外经》、《白氏内经》、《白氏外经》、《扁鹊内经》、《扁鹊外经》,据此,也可判断医书为扁鹊学派书籍;其三,根据竹简的内容,很多医理都与脉有关,《史记·长工列传》记载:“至今天下言脉者,皆由扁鹊。”也可推断出竹简与扁鹊有关。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卜宪群也认为,中国的古文字体系非常复杂,流传至今,读音和字体的变化很大,加之方言的原因,“扁鹊”二字在古汉语中并非只有一种写法。“同音通假是没有问题的,‘敝’通‘扁’,‘昔’通‘鹊’在以往的古籍中也有出现。”他说。
人体经穴髹漆人像:
最早医学人体模型
M3除了出土大量医简外,还出土了一尊完整的人体经穴髹漆人像。这尊人像高约14厘米,五官、肢体刻划准确,白色或红色描绘的经脉线条和穴点清晰可见,不同部位还阴刻“心”“肺”“肾”“盆”小字。谢涛说,曾经在1993年,四川省绵阳市永兴镇双包山发掘的2号西汉墓后室中也出土了一件黑色重漆的小型木质人形,上面有红色漆线的针灸经脉循行径路,但无文字及经穴位置标记,所以此次出土的人体经穴髹漆人像属于迄今我国发现最早、最完整的经穴人体医学模型。
不仅如此,人体经穴髹漆人像与竹简同时出土也被认为是加大了竹简为扁鹊学派书籍的可能性。因为历代医学家一致认为,扁鹊是中医针灸的推崇者和发扬者,被称为中华“针灸祖师”。人体经穴髹漆人像应该为扁鹊学派常用之物。
织机模型:
价值如同出土了铜车马器
此外,4部竹木制织机模型的发现意义也非常重大。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学部委员刘庆柱认为,夏鼐先生对织造的专题研究主要是根据画像砖等图像来进行的,缺乏织机类的实物资料,此次出土了真正的织机实物,其价值就如同秦兵马俑坑出土的铜车马器一样重要。这也反映了当时四川织造业的发展水平。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亚蓉说,这些织机模型是带有提花功能的丁桥织机模型。它的发现对纺织机械史来说是非常大的贡献,填补了中国乃至世界纺织史上的史料缺憾,为中国经锦是否有提花装置的争论提供了实物证明。
谢涛介绍,这4部织机模型是在编号为M2的墓室底箱内发现的。4部织机中,一部织机略大,高约50厘米、长约70厘米、宽约20厘米;另外3部织机则略小。“我们第一眼看到它时,有种被震撼到的感觉。”谢涛说,“可以确定,织机随葬的时候,上面还挂满了各种丝线。”与织机模型同时出土的还有15件彩绘木俑。汉时成都蜀锦织造业十分发达,朝廷在成都设有专管织锦的官员,因此成都有了锦官城这一称谓。这些木俑或立或坐,手臂的姿势也各不相同,根据木俑形态来推断,整个状态如同再现了一幕纺织工劳作的图景,其中还有一名监工正在监督工作。“如果按木俑与现代人的身高比例还原织机到原来的大小,应达到3米多高,4米多长,所有部件组合起来,或有一间十数平方米房间大小。”谢涛告诉记者。目前,文保人员正在对织机模型进行修复保存,并将按原比例复原再现织机原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