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博物馆的求生之路：希望与公办馆同等待遇

坐落在秦岭脚下的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

　　文/图 记者任娜 实习生周亦晴

　　“古都西安地下全是宝，举世闻名的秦始皇兵马俑，就是当地农民一锄头挖出来。这片土地实在太神奇了。”一位外地游客在其微博里写道。诚然，因其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古都西安浸润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名胜古迹、人文景观不胜枚举，涌现了一大批书画大家、文化名人，民间收藏十分兴盛。而伴随着艺术品市场的迅速发展，也出现了“全民收藏”现象，民办博物馆如雨后春笋般兴起，但也遭遇生存“尴尬”。

　　3月23日，星期天。家住西郊的张女士一家在汉城湖游玩，无意中进入一所博物馆。这所博物馆里竟收藏了从先秦到近代的各类“牛”文化藏品。“很震撼，肯定是收藏了很多年，其中有很多曲折动人的故事吧。”张女士说，博物馆的藏品之丰富，出乎她的想象。

　　民办博物馆悄然兴起

　　国家文物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全国注册登记的民办博物馆647个，占博物馆总数的16.7%。而在西安，一批热爱收藏的人，也在用建立民办博物馆的方式守护并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藏品：西安大唐西市博物馆、西安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秦砖汉瓦博物馆、皇家艺术博物馆……各种民间藏品穿越时空，带着周秦汉唐、宋元明清的气息直面世人，展示着无法抵挡的人文魅力。

　　“这件叫鸡首壶，这是石榴樽，无论是色彩和器型，都有着浓郁的西域风格。石榴樽是上世纪80年代我到基层演出时淘来的，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好看。”3月21日，任经文牛文化陶瓷博物馆里，馆长任经文指着他手中的藏品说：“还有这个骆驼，是我早期走南闯北时收藏的。”

　　据了解，西安有很多收藏爱好者创办了各类民办博物馆。占地近500亩，收纳了40院近千间明清古民居以及近万件拴马桩的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凝聚着院长王勇超半生的心血。

　　“最初是在渭北地区，看到当地一些人盖新房，将老民居推倒拆毁，我心里沉沉的。这些都是不可再生的，都是老祖先手工艺和传统习俗的集中展示，我要把这些房子保存下来。”王勇超说，从最初的十几万一院到后来越来越高的价格，他走上了一条抢救民间收藏的“不归路”。

　　“过程的艰难无法言说，加上那时还没有政策支持。”王勇超说，当时所有人都反对他，认为这是不务正业。

　　“那些古民居怎么处理？”记者问。“最初放在偏僻的地方，保存起来。”王勇超无奈地说：“资金有限，只能选择有代表性的。”

　　“那么多拴马桩，没有完全一致的。上面的石刻图案很有讲究，‘马上封侯’‘辈辈有侯’等等，都是院落主人的身份象征和当地习俗、风情的见证，也承载了人们美好的期冀。”王勇超说，精美的石刻为中华民族文化遗产增添了重要内容，是关中地区数千年来多民族生存和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见证，形成了民族文化的基因仓和标本库。

　　“二十一字瓦当”是截至目前中国古代瓦当中字数最多的一枚文字瓦当。现收藏于秦砖汉瓦博物馆。走进这家博物馆发现，“大飞鸿”“蟾蜍玉兔”“益年寿”等一件件造型精美、寓意吉祥的瓦当形成了秦砖汉瓦的天地。“陕西是秦砖汉瓦的故乡，秦砖汉瓦是秦汉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博物馆负责人任虎成说，秦砖汉瓦是秦汉文化的重要符号，如实反映了中国古代文化、生活和历史场景。

　　艰难维持的现实之困

　　“没办法，很多设想无法实现，能正常运转已成为当务之急。”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工作人员王晓兰告诉记者，维持博物馆一年的运转需耗资三千万之多。而博物馆唯一的收入仅为门票，巨大的资金缺口，让他们背负很大的生存压力。

　　走访中记者了解到，目前我市大部分民办博物馆都存在资金短缺、参观游客少等现实问题。

　　“从当初偷偷收藏古民居、拴马桩，到博物馆成立，再到被政府认可、扶持，门票收入相对资金缺口来说，是杯水车薪。”王晓兰说。

　　“博物馆事业属于公益性事业，法律把民办博物馆界定为‘民办非企业法人’，这不仅使得民办博物馆很难享受财政拨款，也使得自筹资金的方法难以为继。”王勇超对此深有体会。

　　“大量的珍贵文物流落在民间，把这些文物很好地保护下来，传承下去，通过办民营博物馆，是最佳途径。我个人的藏品都登记造册、形成档案，捐给了大唐西市博物馆。”西安大唐西市集团董事局主席吕建中说，民办博物馆无论规模大小，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都是在抢救和保护文物，是值得肯定的。

　　吕建中说，除资金缺口以外，目前存在很多制约民办博物馆发展的因素。例如，文物法规定出土文物为国家所有，任何单位不能买卖。但收藏者之间相互交易藏品已是不争的事实，花高价钱买回去，肯定会妥善保存，仅此一点来讲，就是对文物的一种保护。收藏就是一种交易，大量的藏品在民间是相互交易的，要是不允许收藏，可能就要流失在海外了。

　　希望与公办馆同等待遇

　　“民办博物馆的专题性强，涉及面广，通过民间力量保护起来的这些文化遗产，也有一些是国有博物馆没有涉及的。”“80后”收藏爱好者张龙说，民办博物馆的出现，使得民间收藏成为公众共享的社会财富，为公众提供了个性化的文化视角。

　　目前民办博物馆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收藏者个人出资办馆，另一种是以办馆者的其他产业支撑博物馆。一位业内人士坦言，建馆或租赁场地、藏品的购置和保存、日常维护、人员费用等，这些耗资巨大。除了少数有自己企业资金支撑的博物馆外，大部分民办博物馆的建设和经营费用一般都由办馆人自己承担。因经费不足，有的民办博物馆长年锁着门。

　　面对现状，除了国家出台各项扶持政策之外，各民办馆也做出了各种努力，试图突破当前困局。

　　“卖藏品确实可以增加收入，但真正喜欢收藏的人，谁舍得？”任经文说，相关部门每年有几十万的补贴，但博物馆依然举步维艰。为此，他绞尽脑汁，除了外出办展之外，他还将部分藏品做了复制品出售、撰写鉴赏类书籍等以补贴运营。任经文说，和其他民办馆一样，他收集和挽救了诸多民间藏品，不仅仅是将藏品保存起来，还有很多想法迫于资金压力而无法实现。

　　王勇超坦言，为了维持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的运转，他开通官方微信、微博，印画册，旅游旺季的时候在广场上宣传，成立老腔剧团、皮影剧团，按照传统风俗打造寿礼、婚礼仪式。尽管如此，还是吸引不了更多的人前来参观，门票的收入抵不了耗资的三分之一。“目前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距离我理想中的样子，还差很远很远。”王勇超说，他认为最主要是资金的缺乏和更加细化的政策扶持。

　　“给民办馆和公办博物馆同等待遇，在政策、资金、宣传上，对很典型的博物馆重点支持。我们希望所有的民办博物馆都能免费开放。”王勇超说，民办博物馆是时代的产物，现在处于发展初期，希望能慢慢发展起来。

　　“几乎所有的民营博物馆投入的都是收藏者所有的心血，甚至举债维持，应该给民营博物馆一个同等地位，为民办博物馆正名。”吕建中在今年全国两会上再次呼吁，适时修订现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或在本法的基础上出台司法解释，从法律层面进一步明确民办博物馆与国有博物馆应具有同等法律地位。

　　破解困局还需各方努力

　　早在1997年，国家文物局就对民办博物馆的管理和扶持出台了一系列扶持和鼓励政策。陕西省社科院文化旅游研究中心主任张燕认为，造成目前民办博物馆困境最重要的原因是身份缺失、资金短缺。“民办馆大多数都仅靠个人力量维持，正常运转尚困难重重，更谈不上补充藏品、发展博物馆规模等一系列作为。”张燕说，将民办博物馆定位为非营利性社会服务机构，企业行为与定位性质不符，这样一来，民办博物馆既要和公办博物馆一样，承担公益性公众文化责任，又得不到有力的财政扶持，无法享受到与国有博物馆同等的税收和优惠政策，呈现出“尴尬”的状态。

　　张燕认为，陕西博物馆众多，文物资源丰富，缺少的是新型便捷的高科技展示方法，将文物的历史文化旅游资源，活灵活现地展示出来，将文物中深邃的文化内涵跨越语言的障碍，生动地诠释出来。

　　按照这种理念，“大唐西市无疑是成功的。”大唐西市依托文化资源，打造了一个文化产业链。“我们主动放弃了很大的商业利益，把原本发展的房地产项目申请撤掉，才有了现在的大唐西市。”吕建中说，房子可以明天盖，路可以明天修，但是保护遗址刻不容缓。

　　“各种条件的限制，大唐西市的模式，中小型民间博物馆根本复制不了。”张燕说，对于中小型的民办博物馆来说，馆藏量太少，价值也较低，只有把这些文化资源整合到一起，形成完整的体系才有优势。“比如在一个地方集中打造一个博物馆城，将这些中小型民办博物馆集中展示。”其次，民间博物馆需要转变经营思路。要政府主导，民营参谋，企业经营，这样才能‘活’下去。

　　张燕认为，现在很多民办博物馆拥有发展的硬件条件，但是策展、宣传、整合资源等软实力不够。只有符合不断变化的受众心理需求，更多地采用诸如“观看纪录片、加入光电场景表演”等现代化的表现手法，才能调动更多人参与的热情。此外，还可以进高校、进企业开展有特色的讲座、咨询、鉴定等社会服务，通过组织文物旅游、培训、夏令营等形式的活动获得收益，围绕文物价值链开发创意产业，真正将文物由“死”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