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明朝故宫的旧事

　　3月9日，扬子晚报报道了“国家文物局正式立项南京明故宫重要遗迹标识工程”的消息。工程何时完成尚无消息，但依靠考古证据与文献资料，明故宫规模与重要建筑位置已基本清晰。

　　康熙帝在《过金陵论》中，提到自己首次南巡时，南京一名老农跪在路旁指给他看明故宫，可眼前一片废墟，只能“想见其华构”。

　　今天，扬子晚报提前为您送上这张最新、最细的南京明故宫“古今对照图”。有了这张图我们不会像康熙那样茫然，耳熟能详的长安街、金水桥、乾清宫在哪儿，均一目了然。

　　扬子晚报全媒体记者 张可 文/摄

　　考古进展

　　明代皇宫范围确认 只差一道门两面墙

　　所谓“皇宫”，就是皇城和宫城的合称。明朝南京有4层城墙：外郭城、应天府城(今天的南京城墙)、皇城、宫城。

　　宫城在北安门桥午门间

　　宫城确认比较容易：现存的宫城东门东华门城门，1999年又发掘了宫城西门西华门遗址，现存宫城南门—午门城门，与“东华门—西华门”连线成直角，至此已经得出宫城的框架。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王志高肯定，现明故宫公园以北、北安门桥下的水道就是宫城北边的护城河，所以推算出宫城北门—玄武门，以及宫城北垣，即紧邻北安门桥的南侧。

　　“天安门”紧邻外五龙桥

　　由于文献记载与考古发掘成果有限，皇城城垣只能部分确认：皇城的西门—西安门城门保存至今，2006年金城科技大厦项目开工前，考古人员在工地发现了皇城城垣遗迹，两点成一线，我们确定了皇城西边城墙的方向。

　　“金水桥”也就是外五龙桥保存至今，综合2010年几次考古发掘，皇城南门承天门(北京承天门清初时改称天安门)，就在外五龙桥北70米左右，端门则在承天门北150米左右，今天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大西门，就夹在两个门之间。

　　皇城东门—东南门也能推断出来，朱棣扩建皇城使城垣总长度超过10公里，西安门距离西华门的距离也正好达到东安门距东华门的一倍，因此东华门可能在今天中山东路南面的中山门小区附近。

　　皇城第一道门洪武门至今没有确认，但位置大约对应今天的标营。此外，皇城北垣和北安门至今没有确认。南京市考古研究所相关人士介绍，考古人员曾在北安门桥以北近500米的开城御园小区发现明代遗址，确认系皇城外建筑，那么皇城北垣应该在小区以南，接近北安门桥的位置。

　　［图解皇宫］

　　最早“玄武门”是今天后宰门

　　“后宰门”是南京一个地名，在明故宫公园以北，其实它最早是指宫城的北门“玄武门”。今天南京城墙上的玄武门是清末时开辟的，因张爱玲的叔叔、时任两江总督张人骏籍贯河北丰润，最初名为丰润门，民国时改名玄武门。

　　宫城的玄武门，又叫“厚载门”，后来为了避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名讳，改成了“后宰门”。由于后宰门与皇城的北安门非常接近，以致逐渐混淆，民间开始把北安门也称作“后宰门”。今天“后宰门”这个地名的含义里，既有后宰门本身，也有“北安门街”中的北安门。可惜的是，两个门的位置至今还没有被发现。

　　金銮殿上可能真的有“金瓦”

　　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康熙微服私访》的主题曲这样唱道：金瓦金銮殿，皇上不坐殿……这里的“金銮殿”是故宫的太和殿，对应南京的，就是宫城里的奉天殿。

　　南京收藏家盛先生最近淘到一件残损的瓦当(如图)，表面覆盖着金黄色的釉，内胎是白瓷土烧成的，还用朱砂写了“饶州府(造)”、“仿寿州”。

　　盛先生查找资料发现，瓦当上的“饶州府”指的就是景德镇窑，瓦当或为饶州府官员督烧，供宫殿所用。盛先生告诉扬子晚报记者，这件瓦当残件是在明故宫宫城范围内的工地上捡到的。

　　南京“金水桥”已面目全非

　　北京天安门前的金水桥广为人知，南京与之对应的是外五龙桥，它位于御道街与瑞金路、后标营路交汇处北侧，每天无数行人、车辆从桥上穿过，却未必知道它非凡的身世。

　　外五龙桥并排五通，两侧的四个桥面分别有4至7米宽，是明代的原物，现在分别为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当中的桥面原为8米多宽，1937年修筑御道街，把原来的拱起压平了。1995年，御道街拓宽，如不拓宽外五龙桥，御道街就变成了双向单车道了，所以工程额外花了两个月，把中间的桥面拓宽7米。此外外五龙桥原来精美的栏杆早已无存，现在的栏杆为汪伪时期修建。

　　现存与皇宫有关的桥，还有午门北面的内五龙桥，也就是内金水桥，桥面为明代原物，桥栏杆无存或后来重建。

　　后标营路是当年的“长安街”

　　北京城的东西轴长安街，是国内最有名的一条马路，明朝时它被称为“天街”，在朱棣修建北京故宫时，就已经初现规模。

　　根据南京出版社《南京明故宫》中的“明代南京皇城、宫城复原图”，明朝南京的“天安门”、“金水桥”前也有一条“长安街”。这张图显示，南京“长安街”并非东西横贯，其西段从今天的八宝前街向东北延伸，一直到外五龙桥前，其东段则在图中保持水平，横贯向东。因此根据改图，今天的后标营路的轨迹就与“长安街”的东段非常接近。

　　穿越六百年

　　刘伯温要见朱元璋，先过5道门

　　皇城里设置了羽林卫、宦官诸监、内府诸库，分别负责皇家私人的安全保卫、生活服务、财产管理。

　　打个比方，如果朱元璋找刘伯温谈事，刘伯温从皇城外进入的话，他的行进路线可能是：正阳门(光华门)进城，向北走到皇城脚下。先进皇城的南大门洪武门，沿着御道继续向北，经过两侧被称为“千步廊”。右手边有宗人府、五部(吏户礼兵工，刑部在太平门外)、翰林院、太医院等，左手边则有锦衣卫、钦天监等。接下来，过外五龙桥到达承天门，也就是国徽上天安门的“前身”。

　　明代的皇城为“甲”字形，过了承天门，进入上半部分的“田”字。接着是端门，经过右手边的太庙、左手边的社稷坛，进午门、过内五龙桥，才算进宫城。

　　当然了，朱元璋不会站在家门口迎接你，还得继续向北走，奉天门里才是他办公的地方。见面的地点可能会选在三大殿(奉天、华盖、谨身)，或两侧其他殿内。三大殿的北边是乾清门，门里面就是后宫了，乾清宫、坤宁宫都在那里，大臣一般进不去。

　　统计一下，从进皇城到见皇帝，你一共过了5道门和2座桥。需要说明的是，上述路线只是理想状态，洪武门在重大节庆典礼时才会打开。

　　［那些传说］

　　拖出午门斩首？最多是打屁股

　　今天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大门就是午门，城上高大的门楼与左右两翼生出的阙台，显得蔚为壮观。在南京现存的明故宫遗迹中，最重要、最完整的也是宫城的南门午门，遗址在午朝门公园里。

　　午门一共有5个门，正中三孔门洞，两侧为左右掖门。与北京的一样高12米、东西长80米、南北宽28米。只是南京午门门楼、宫阙、阙台已经毁佚，只剩城楼上89个石柱础，而墙面也红漆褪去、青砖毕露。

　　关于午门最大的误解，就是古装剧中经常出现的“拖出午门斩首”。在真实的历史中，午门首先是传达圣旨、发布朝廷文告之地。此外，午门也是告御状的地方。午门还是执行“廷杖”的地点，斩首处决则根据情况选在闹市或城外刑场。

　　成化年间，南京受灾，监察御史李珊等上疏要求拨款赈灾，皇帝以折子中有错别字为由，令锦衣卫逮捕李珊等人在南京午门前各打二十大板。

　　█史海钩沉

　　怎么站决定大臣生死

　　廷杖是朱元璋用来对付不听话官员的方法，廷杖通常由司礼监太监监督，行刑人的监督太监心有默契，看监督者的站立姿势决定下手的轻重。若监督太监靴尖朝外成八字形，就下手较轻，高高扬起，轻轻地拍一拍；若朝内成八字形，则下手较重，往死里打。

　　有意思的是，因为触怒圣颜而被廷杖的多是耿直之士，往往获得舆论的同情，有辱斯文的廷杖便演变成一种荣誉性标志，“有的人却正好把这危险看成表现自己刚毅正直的大好机会，即使因此而牺牲，也可以博得舍生取义的美名而流芳百世。”

　　奉天门君臣谈引发“靖难之役”

　　奉天门是奉天殿前的一座城门，而奉天殿就是“金銮殿”。皇帝经常在奉天门接待外宾，朱棣就曾在此请浡泥国王吃饭。今天奉天门遗址也在午朝门公园里，公园北边地面上几座2米见方的巨大石柱础就是奉天门仅有的遗迹。

　　洪武年间一日，太监奉旨带一队女乐进宫。因为女乐进宫违反规定，奉天门监察御史周观政将一行人拦下，表示只有当面听到皇帝遣返女乐的命令才罢休。僵持到最后，朱元璋自己走到奉天门前向周观政道歉：“现在我已经悔过，你所言极是。”

　　此外，奉天门左右还有东、西角门。其中东角门是皇帝与大臣议事的地方，朱允炆就曾在东角门与黄子澄等议事，并下决心削藩，引发了之后的“靖难之役”。

　　█史海钩沉

　　削藩为何没拿朱棣开刀

　　明代第二任皇帝朱允炆是朱元璋的孙子，朱允炆即位后，与大臣齐泰、黄子澄商量削藩。

　　齐泰认为应先削实力最强的朱棣，有大臣认为应改燕王的封地到南昌，但黄子澄反对，认为燕王有功无过，应该先找有问题的亲王下手，皇帝同意了。

　　“黑太岁”常遇春灵堂在宫城边

　　宫城的东门东华门保存至今，而西门西华门也在1999年的考古发掘中重见天日。今天西华门遗址已经成为一处公园，它位于中山东路南、五十五所宿舍区东侧。经过修缮，西华门仅剩下三道门券的“须弥座”，上面还存有卷叶、石榴花等纹饰。

　　朱元璋的功臣榜上，大将常遇春排第二。常遇春武功高强，民间流传甚广。听过评书《明英烈》的读者，都知道常遇春外号“怀远黑太岁”，在评书中有“大闹武科场、马踏良襄县、枪挑铁花车、一声炸山口”的戏份。

　　在真实的历史中，常遇春在北伐凯旋途中暴毙，噩耗传至南京，朱元璋专门给常遇春设灵堂，地点就在西华门。

　　█史海钩沉

　　亲王“造反到底”被烧死

　　西华门还囚禁过皇子，朱棣的二儿子朱高煦阴谋夺嫡，被关在西华门，朱高煦坚持造反到底：哥哥朱高炽前往北京即位的路上，朱高煦截袭未果。侄子宣德皇帝即位后，他又效法老爸朱棣起兵，失败被囚，被忍无可忍的宣德皇帝活活烧死。

　　给皇帝看门，那可是七品官

　　皇城的西门西安门仍保存至今，现存三个门洞，开辟为市民广场，但城门顶上暂时封闭。近年考古发掘确认，西安门规模较大，仅次于午门。

　　有句俗语叫“宰相门前七品官”，看门人确实可以为官，南京西安门的“门正”就是七品。根据南京出版社《南京明故宫》记载：洪武十年设西安门门官，门正七品，门副从七品，洪武十八年，又增加编制设门吏4人，一共6个人给皇帝看门。皇城城垣上的东安门、北安门也是如此。

　　明故宫VS北京故宫

　　看建筑规模：北京更宽敞，囊括中南海

　　几乎所有去过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南京人，都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明故宫没有被毁，两座皇宫谁大谁小、有何异同？简单地说，晚28年建成的北京皇宫“规制全仿南京，但其高敞壮丽则远超南京”。

　　南京皇城范围南北长约2.5公里，东西宽约1.9公里；北京皇城南北长2750米，东西宽约2500米，比南京的占地面积大，特别是在东西向宽度更明显。这是因为，北京皇城还把今天的北海公园、中南海等水体纳入其中。

　　看中轴长度：北京故宫是明故宫近4倍

　　中轴线的长短，决定视觉上一座皇宫的雄伟程度。

　　原北京城墙为古代都城传统的矩形，皇宫择中而立，其中轴与城市中轴重合：从正阳门(前门楼子)向北，穿过皇城、宫城、景山公园、钟鼓楼，嘉靖年间外罗城建成，中轴又向南延至永定门，总长约近8公里。

　　南京都城城墙为不规则形状，皇宫置于城东，中轴从正阳门(光华门)向北，由于皇城北门北安门在中轴线偏西，所以南京这座皇宫的中轴实际上出宫门北门就戛然而止了，终点也就在北安门桥，总长仅约2.4公里。

　　看建筑风格：南京皇宫没汉白玉高台

　　去过北京故宫的游客，都会为太和殿3层、近10米高的汉白玉台基所震撼。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王志高告诉记者，通过考古发掘已经证实，太和殿的蓝本——明故宫奉天殿的台基要矮得多，比较“接地气”。由于明故宫地块为填湖造地，土质无法承受体量过大的建筑。

　　不过，北京故宫的高台也非全是明代所建。朱棣在修建北京皇宫时，大量利用了元代皇宫的遗存。岔开说一句，明初南京为京师时“天地合祀”，迁都北京后才分别祭祀天地，所以南京没有地坛，只有“天地坛”，遗址在今天的石门坎。

　　看使用时间：故宫当了491年皇宫，明故宫只有53年

　　朱元璋、朱允炆、朱棣3位皇帝共在南京明故宫住过53年，朱棣登基后又改称“顺天府”。永乐十九年迁都，顺天府为京师，应天府为“南京”。需要说明的是，早在洪武元年朱元璋尚未统一全国时，曾下诏“以金陵为南京，”称河南开封为“北京”。这才是南京历史上第一次被称为“南京”。北京故宫为皇帝居所，自永乐十九年计，至溥仪退位，共491年。

　　（原标题：今人不曾见古城，今城传说皆古人 那年明故宫旧事，扬子新图讲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