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师范大学陶瓷艺术馆事件调查

6月14日，“花市暂得楼”连发两篇微博

　　相关阅读：浙师大新开的陶瓷艺术馆的展品涉嫌造假

　　

　　作者：邹萍

　　6月14日，收藏界知名博主“花市暂得楼”(本名梁晓新)在微博中贴出一则声讨博文，直言某陶瓷艺术馆的成立是“国宝帮新一波队形来袭，居然连浙江师范大学都无奈被沦陷。国家教育公信力惨变利益集团的政治资本。”，随即他又追发一篇，点明展品涉嫌造假：“假到了惨不忍睹、令人发指的状况，居然登堂入室，走近了刚刚隆重开幕的浙江师范大学陶瓷艺术馆！”随后，这篇微博在自媒体上迅速发酵，成为热点话题。

　　如此一来，疑问接踵而至：这所陶瓷艺术馆为何建在高校内？真如梁晓新所说是国宝帮的一次入侵还是另有隐情？展出的陶瓷来自哪里？它们究竟是真是假？

　　栖身图书馆的浙师大陶瓷艺术馆

　　浙江师范大学陶瓷艺术馆位于浙师大图文信息中心一楼东侧，并非新建，而是借用图书馆原有空间，并根据展览需求重新进行装修和设备配置。馆区面积380平方米，分陶器馆、瓷器馆两大展厅，12日的首展展出了171件展品，大部分来自浙师大美院退休老师李舒弟的捐展藏品。目前，陶瓷艺术馆在每周一、三下午免费向本校师生开放，普通市民登记有效身份证件后也可入馆免费参观。日后还将设立公众开放日，接受团体预约参观。

6月12日，浙江师范大学陶瓷艺术馆开幕现场(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陶器馆展厅内景(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瓷器馆展厅内景(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从李舒弟的博客可知，浙师大陶瓷艺术馆的筹建缘起2013年5月，李舒弟向当时浙江师范大学的校长吴锋民提出了在学校建立一所陶瓷艺术馆的建议，“近一个小时的轻松交流，阐述和交换了有关博物馆对于学校将来发展的前景，轮廓清晰，方向明确。” 2013年10月，他和浙江师范大学签署合作协议，合作期十年。2014年7月，学校一期拨款50万元，直到2015年6月正式开馆。

　　浙江师范大学图文信息中心相关工作人员表示学校对于藏品真伪问题很严谨，“首先它叫‘艺术馆’而不是‘博物馆’，对于艺术品来说，展示只是平台之一。其次所有展品的标签都标注‘未鉴定’(实际展出时担心引起误会去掉了)，包括馆门口也有张纸写着相关说明文字，捐赠证书也写明‘未经鉴定’。另外我们官方公布的信息特意加粗突出‘未经鉴定’。我们也有规定，相关工作人员不允许打着艺术馆的名义在外面搞鉴定活动等。”

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上的“未鉴定”说明 标注‘未经鉴定’的捐赠证书

　　而李舒弟的学生、浙师大美院毕业生，现浙师大图书馆馆员谢达一直参与陶瓷艺术馆的筹建工作，对一些细节比较清晰，不过他事先向雅昌艺术网做了声明，他的观点只代表个人：“真伪当然很重要，既然展出来自然要知道它是什么？但到底是什么，肯定要去研究和探讨，我们先展出来，根据反馈意见再做调整，毕竟我们不是博物馆，没有专门的文博人员，学校也没有鉴定的权利，高校本着科学严谨的精神，最后还是需要国家文物系统的相关部门鉴定后才能作为依据。”

　　“艺术馆就像一棵梧桐树，如果办得好，可以吸引更多的捐赠人，社会发展了，会有很多藏家把藏品捐献给国家，我们有能力保管和展示好一些藏品，就会吸引很多凤凰来栖息。设想未来，学校也可以成立文博专业，艺术馆可以升级为博物馆，举办一些专题展览、讲座，研讨会等，当然这要取决于领导层面的思想。但假如设想不成立，人员投入不足或经营不善，可能会关门。”

　　李舒弟在个人博客中也表明：“这个展示空间因本人而起，但不应是专为本人开的，除了自己的藏品外，十年的契约中会充实并征集不同展品，虽然目前以陶瓷器为主。”

　　关键人物李舒弟

　　“没有实际看和调研的无稽之谈一概不予置评。学校做了好事，如果有人恶意中伤诽谤我的大学，我将全力维护，甚至于上法庭。”李舒弟对于争议态度鲜明：“本人学的是艺术，又搞陶瓷教学，在国外又做此工作，从1983年开始收藏陶瓷器，进过国内外大小博物馆不计其数，估计把这些介绍一下也不惧挑战任何专家权威吧？”

李舒弟(左)在浙江师范大学陶瓷艺术馆开幕现场(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李舒弟是浙师大美院退休老师，河南大学1982年美术系设计专业毕业，留校任教，主要教授设计课程，1992年到南非，1993年4月获得技术移民资格。2001-2002年在南非纳塔尔大学人文学院视觉艺术学院读研究生。 2004年，李舒弟回国在浙江师范大学重新执教，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包括大量国外购买的藏品，打包装进一个集装箱运回来。”。“我在2007年把国外的收藏全部拉回，没有想过办什么馆，完全是和校长谈话之后，一拍即合。”从2004年开始，他在浙师大美术学院执教十年直至退休。在此期间，他持续全国各地“淘宝。

　　李舒弟有个关系很好的老同学柴方，很支持他筹建陶瓷艺术馆，不仅开幕式当天亲临现场，还“馈赠”了他一件《仰韶彩陶文化鸟形罐》。在5月26日的一篇博客中，李舒弟这样写到：“仰韶彩陶文化的‘鸟形罐’为‘舍得拍卖’老总柴方先生对于我办陶瓷艺术馆的鼎力支持。多年的朋友，也是‘发小’。”

鸟型彩陶罐(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而就在6月6日，一件长43厘米、宽15.5厘米的宋代定窑“美人枕”以3.5亿港元的高价落槌，加上佣金，最终成交价高达4亿港元(约合人民币3亿多元)。此价不但刷新了定窑瓷的世界拍卖记录，也是澳门自有拍卖以来的最高价拍品。这件有史以来最贵的“宋代美女”，诞生于刚刚成立的中国舍得拍卖国际(澳门)有限公司的首场拍卖，柴方正是这家拍卖公司的老总。

　　此消息通过大众媒体的传播迅速引爆业界各方质疑，在李舒弟的个人博客中，这家拍卖公司再次出现：

据李舒弟博客记载，这段话是12日开幕式上的致辞

　　宋代定窑“美人枕”假拍的质疑不断，在此敏感时期又见澳门舍得，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不过李舒弟向雅昌艺术网明确表示：“没有(向舍得)送过拍。”对于外界对这两件事关联度的猜测，李舒弟不置可否：“我的机票都早定好了知道吗？日期卡那么死。巧合也不会如此这般吧，要说他那里质疑问难一片喊打声，我还有机会避一下吧？我不会如此做人的。” 　至于“国宝帮”的定位，李舒弟本人并不在意：“有人在博客群暗地里把我打成‘国宝帮’，实乃荣幸之至。‘国宝帮’有一个前提，多是事业有成的，‘有钱任性’，爱谁谁去。”

　　展品引争议：国宝帮入侵高校？

　　陶瓷艺术馆开馆首展展出的171余作品涵盖了从仰韶文化彩陶到近代的陶瓷器，有原始青瓷、唐三彩、五大名窑、青花五彩、花鸟山水人物瓷板画等。参观者在陶器展厅可看到“鸟型彩陶罐”等陶器；在瓷器展厅可以看到黄底粉彩九福捧寿玉壶春梅瓶、绿宝石釉玉壶春瓶、青花五彩龙凤纹大坛、明成化青花鹤颈瓶等瓷器。

　　正是这批让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展品引起了藏界的热议。“太荒唐了！”梁晓新表示实在是忍不住才发了这个帖子，结果引起巨大回应，阅览和转发量惊人。“这批品质低劣的展品中，有几件几乎是属于臆造型的新仿品，居然都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入如此高等学府做公开展览，我觉得这个事件的背后，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内幕。比如展品中有一件《元代霁蓝釉白龙纹梅瓶》最突出，这件梅瓶的原物就在附近的扬州博物馆，众所周知是该馆的镇馆之宝，属于国宝级别的珍贵文物，存世仅有三件而已，怎么突然又出来了一件？他们没过来看看这件‘新国宝’?”

黄底粉彩九福捧寿玉壶春梅瓶(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古董文物造假和贩卖，古今中外，过去仅存在于古董市场中，现在居然走进了高等学府，它的性质就彻底不一样了，这是梁晓新认为最遗憾的事。“这是一种文化与责任心的缺失。半个多世纪和数代师生努力创造的高等学府，居然被区区一批来路不明的假货轻易拿下，可见学术的荣誉感、教育者的责任心以及价值观的堕落，已经到了一个足以令人深思、必须喝止的地步了。”

明成化青花鹤颈瓶(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事实上，随着经济发展，“国宝帮”肆虐的情况与话题越来越严重，从摆地摊到古董店到进入拍卖会，再走到电视屏幕前，“现在已经公开化地进入了高校，而且是省级师范大学。”在梁晓新眼里，“这标志着贩卖假货的商业行为现在都蔓延到了教育阵地，它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和传递的负面信息更为严重，不但会误导学生们和广大社会群众，更有意无意中成为了国宝帮们又一个足以炫耀的政治资本，为他们今后运作和贩卖更多的‘国宝’做了一个省级的背书。这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差劲的地方。”

左：浙师大陶瓷艺术馆内的梅瓶 右：扬州博物馆馆内的梅瓶(图片源自网络)

　　浙江省博物馆研究员赵幼强对此有自己的看法：“高校的博物馆带有公益性质，和社会是脱节的，里面有些真假问题也是带有研究性的，如果有不对，也可以在今后的研究中完善，而且瓷器本身的争议就很大，博物馆里真真假假都很正常。”

绿宝石釉玉壶春瓶(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李舒弟在开幕致辞中也曾就真伪问题表态：“有人会问，这些东西是真的吗？你如果能读懂历史，懂的审美，反衬自己的提问，你会觉得这样的问话再次伤害它们。在今天信仰和信任严重缺失的环境中，你的提问我能理解，但我无话可说。以历史和科学的态度我当审慎，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是我赖以生存薪水中的积蓄。如果说有存款的话，就是这些不会言语的它们。”

青花五彩龙凤纹大坛(图片源自浙江师范大学官方网站)

　　6月16日，有人在论坛上上帖名为“接受‘未经鉴定’，浙师大明智之举”，写到：浙师大办校务实聪明，肯定对此件拟捐物也找人看过，不是一眼假，有一定概率真、或后仿，现有捐献人这个机会、先无偿收到再说…之后经耿老等、科鉴等确定了，如是新仿，再撤了又有何不可？!”

　　然而就在几天前陶瓷艺术馆开展当日，浙师大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一名大一学生看完展览后说：“种类丰富，展品精致，让人大开眼界，没想到不出校门就能看到陶瓷艺术展，近距离观看实物让我对陶瓷艺术有了更直观的理解。”

(文中所有李舒弟的言论均来自他的个人博客并得到本人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