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汽车在麓山大道跑上几分钟,右拐上一条乡村公路,穿过几家10元钱包吃的小饭馆和一些买不到速溶咖啡的小商店,就到“高地”了:一片被10多个青年艺术家和艺术学院学生租下的当地村民建的乡间小楼群落。
“高地”是6年前著名艺术家何工与朋友们起的名字。何工把画室搬来成为“暂住民”之前,这里是高饭店村。辉煌时,曾有40多个青年艺术家在此暂住创作,如今只剩10多个人了。因天府新区相关规划,下半年他们将陆续迁走。
在成都,除了有蓝顶、浓园、高地等为代表的老牌艺术生态聚落外,近年又涌现出栀子街、田园印象、中国艺库等新兴艺术聚落。不少当代艺术家以这些艺术聚落为载体生活、创作。与北京、上海等地的艺术氛围有所区别,成都艺术聚落的形成显得更加顺势而为,水到渠成。实际上,国内早就给予了成都“艺术第四城”的评价。多种生态的艺术聚落正在助推成都这座城市文化软实力的发展。
选择“高地”只因那眼绿太饱和
6月9日,在两旁梧桐树的掩映下,即便艳阳高照,高地仍有一条林荫道。6年前的愚人节,大雨淅淅沥沥,当何工在弟弟何农介绍下驱车穿过这条林荫道,立刻就被眼前原生态的绿色打动了。他当时想:“这抹绿太饱和,就算路的尽头只有养猪场,我也要把它租下来。”
2004年,何工从美国回来在北京做个人展览。他在朋友鼓动下,2005年在北京租了一间工作室。很快,他发现自己无法适应,因为他遭遇了一种较为普遍的“艺术奇观”——艺术圈的人不谈艺术,谈来谈去就一个字:“卖”,卖画、卖艺术品。3年多时间他只去了不到3个月,2009年2月退掉了北京工作室,常住成都。
之后,何工向弟弟说起寻找画室的事,何农向他推荐了高饭店村。这一看,何工很满意,临街楼房是按铺面建设的,空间宽大、屋层够高,当画室再合适不过。更合适的是价格,找到房东一问,600平方米的房子一年租金15800元,这个价格比当时的“老蓝顶”便宜多了。何工立即跳上车赶回城区取钱,当天中午便从房东手中拿到了钥匙。不仅是房子,连带这里的人,他也一下子喜欢上了。因为交1年租金的过程中,房东只打了张收条,房屋地址写的是“广场边上”。何工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再之后,曾妮、谢平、姜勇等艺术家,先后被何工“忽悠”来了。他们各自去找当地住户讨价还价,纷纷将工作室落户于此。高峰时,这里聚集了40多位青年艺术家。两年前,不少青年艺术家开始离开高地。何工说高地的特色就是艺术家入住和离开都很自由随意,没有太多商业性和各方面的利益纠葛,很纯粹也很自由。“由于经济等多方面的考量,这样的纯粹和自由也让不少艺术家有些呆不住。”
作家洁尘曾在各个展览上看到何工的画,然后认识了何工的夫人小叶以及他们家的3只狗,慢慢地与何工熟悉起来。洁尘曾在博客中提及,何工跟自己认识的很多艺术家不一样,他有着纯度很高的理性色彩和与生俱来的浪漫气息,跟很多对市场操作和“成功”之道十分熟悉的艺术家相比,显得相当特别。何工同意洁尘的说法,不过从另一个层面讲,高地模式也让年轻艺术家们不得不花更多精力“推销”自己的画作以解决温饱之忧,“这或许是他们选择离开高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新蓝顶”已形成400人以上规模
与高地艺术家逐渐迁走不同,成都另一处极具代表性的艺术聚落“蓝顶”是另一番景象。这里的艺术家队伍越来越壮大,已从最初的几人发展到如今包括艺术家、创意人群、创意机构在内的至少400人以上规模。
蓝顶的故事被无数次提起,2003年,几十位艺术家自发聚集;2004年,艺术群落概念得到明确表达;2007年,蓝顶艺术区向东迁移;2009年,首期14位艺术家进驻“新蓝顶”;2012年,“老蓝顶”守望者全部搬迁;2013年,蓝顶艺术新村落成。
去年8月的一次采访中,作为新蓝顶首批入驻者的周春芽说,蓝顶没有像有些艺术区那样越办人越少,或者直接没有了,而是越办人越多,活动也越做越大,并且得到了包括政府在内各方的支持。
有了这些还不够,还得找到能运营艺术项目的人。周春芽找到了学经济出身的金延。金延曾与友人在上海办过收藏俱乐部,经验丰富。他组建出一支叫蓝顶创意产业有限公司的团队,负责与政府沟通、为艺术家修工作室、举办艺术活动等。
何多苓也是首批入驻者之一,他的工作室是自己亲自设计的。他告诉成都晚报记者,每天下午自己都从城内驱车过来作画,几乎风雨无阻。这几天花开得正旺,何多苓正忙于创作一幅自己所种花的油画,以及奔波于各种艺术展览之间。何多苓的工作室有两亩地,建设花了不到两百万元。何多苓告诉记者,因为不少艺术家聚集,不断有艺术经纪人、收藏家到访蓝顶,自己很多作品也因此被收藏了。
把工作室卖给艺术家,只是新蓝顶的盈利渠道之一。蓝顶创意产业有限公司总经理金延介绍,新蓝顶的商业运营有两个方面,一是产业链运营,二是场域运营。“再将这两个方面细分,其实主要有4大方面。”金延说,首先是艺术品及其衍生品等艺术产业链产品的开发、生产、销售;其次是区域本身资产服务项目等;第三是因品牌而产生的一些商业活动;最后是艺术区的开发,就是所谓工作室买卖。金延说,蓝顶包括原创艺术区、创意产业区、体验式文化旅游区3大块,正吸引着艺术爱好者和投资人。
新兴艺术聚落有一条完整文化产业链
6月24日下午,陕西游客张漾与新婚妻子出现在“中国艺库”,这是他们来成都的第一天。
中国艺库紧邻洛带古镇,是一个集艺术原创、艺术展览、艺术品拍卖、艺术品交易、艺术机构创业孵化、国际演艺、艺术衍生品研发销售、玻璃陶艺研发、手工艺体验、艺术酒店、美食文化等为一体的文化旅游项目。在艺术衍生品生活馆里售卖的丝巾、服装或手机壳,都植入了入驻中国艺库的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张漾和妻子对这些商品很感兴趣,买了不少,打算作为伴手礼送给陕西的亲戚朋友。
中国艺库项目负责人给记者举了个例子,5年前青年油画家刘芸经朋友介绍,辞去教师工作来到中国艺库创业。中国艺库为他量身定做了艺术孵化计划,还提供了优雅的环境、良好的氛围以及生活补助。经过5年的宣传、推广,如今刘芸的作品平均每幅能卖到1万多元。
刘芸不是孤例。自2010年中国艺库艺术院校大学生创业孵化园在洛带古镇启动,截至目前,该孵化园已与四川音乐学院、西南交大、云南大学、贵州大学等17所院校合作,成功孵化出文豪、刘芸、尹统、张华东等10多名“80后”“90后”艺术人才,多元化的文化生态为艺术毕业生创业、就业打开了广阔的天地。
很多人喜欢用“文化新磁场”形容新兴的艺术聚落。中国艺库这样的新兴艺术聚落通过系列宣传、推广,也的确正在发挥“磁场”的作用。中国艺库独创“桌子铺”创业模式,即在闹市街区以桌子为单位,为年轻创意人群提供免费产品销售平台。“不要小看这张桌子,有个画速写的年轻画家,在这里出售10元一张的速写,一天能挣1000多元。卖创意小产品的卖家,一天也能卖出3000多元的产品。”上述负责人称,他们的艺术作品以及衍生品直接面向普通市民。
每一个艺术聚落都有存在的理由
“目前,成都大大小小有10几个艺术聚落,成百上千的艺术家在聚落里生活、创作。”著名艺术批评家、策展人陈默向记者介绍,与北京798、上海M50相比,成都艺术聚落的形成显得更加顺势而为,水到渠成。
“比如新蓝顶,有政府给的政策,有懂专业、热爱艺术的开发商,还有一支高素质的艺术家团队,艺术与商业在其中和谐共处,最终自然天成,这3种因素使得新蓝顶模式在全国罕见。”陈默认为,高地就像长了半高的树苗,中途才被艺术家培育;新蓝顶是从播种之初便被细心培育的树苗,如今正茁壮成长;中国艺库因为依托洛带古镇的旅游资源,更像是已长成的大树,就看艺术家如何嫁接出良品了,“这些模式无所谓好坏,因为各自特点不一、表情不一、条件不一,每一种模式都有存在的理由。”陈默认为,艺术聚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成都艺术生态的包容,既不守旧排外,也不夜郎自大;同时,宽厚博爱、尊老携新的美德传承,使得艺术人才持续涌现,“只有每一个艺术聚落平稳持续地存在,才可能有更多艺术品产生出来。”成都晚报记者 白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