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艺术家石库门上演失重游戏

　　阿根廷装置艺术家，1973年出生。擅长用镜子、投影来创造现实的“表象”，用普通的概念作为创作背景，加入一些装置，在规律中常隐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细节，从而达到启发人们思考自身的效果。 “反射的视觉幻象房子”在上海展出时选用了上海的石库门作为素材。早报记者 高剑平 图 “试衣间”是莱安德罗对城市消费文化的幽默消解。 “游泳池”是莱安德罗最出名的作品之一。

　　早报记者 郑依菁

　　11月9日下午，一群美术馆馆长被扔在静安嘉里中心一个横置的石库门建筑大型艺术装置前，他们所等待的导览者、阿根廷艺术家莱安德罗·埃利希不见了。事实上，莱安德罗是故意躲起来的，他并不想对着他的观众滔滔不绝解释自己的作品是什么意思——哪怕他们都是艺术的行家。他的作品是需要观众亲自参与体验的，甚至只有当观众走到作品里面了，才是他作品最终的“完成态”。

　　近日，莱安德罗两件著名的大型艺术装置作品“反射的视觉幻象房子”和“试衣间”落户上海静安嘉里中心。这个名为“上海计划”的项目是上海国际艺术节“阿根廷文化周”的一部分，由Leo Xu Projects画廊策展，一出现便引起了观众的积极反响。即便是工作日的下午，现场也挤满了摆拍和入戏的观众。展览将持续到11月22日。

　　一次次跌落在

　　他的艺术陷阱中

　　许多人都是冲着莱安德罗的大名来排队的。倘若你没有听说过他，但或许对他曾经做过的一系列作品有所耳闻，比如，那个著名的“游泳池”。那件在威尼斯双年展、纽约MoMA、日本金泽21世纪美术馆等地巡展过的作品用一个50厘米的水层隔离区将现实世界与水底世界分离，观众可以在岸上或水底自由地、像模像样地观看另一个世界。不明所以的观众往往会对莱安德罗的作品大吃一惊，他是如何把逼真的现实搅和得如此魔幻的？

　　莱安德罗上一次来上海是在2002年的双年展，他制造了一个看似平常的芭蕾舞蹈房。当你走进去会发现三面都是镜子，不对，为什么有一面镜子里映射出了一切，唯独没有“我”？Leo Xu Projects画廊的老板许宇发现“真相”时，大惊失色，他很快发现，这又是莱安德罗的一个把戏，“他在第三面镜子后面多建造了一间房间，放上了一样的物件，找了相像的演员，那里其实是没有镜子的。”那次的双年展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个貌不惊人的芭蕾舞蹈房。

　　建筑师出身的莱安德罗擅长用镜子、投影来创造现实的“表象”，他总是就地取材，用住宅楼中的电梯或者楼梯、房屋的外墙、门上的猫眼、居家的客厅、屋旁的水池来实现与现实的“无缝对接”，直到“自以为是”的观众跌落那些精巧的艺术陷阱，质疑虚幻与真实时，莱安德罗又会逐渐展开真相。“他的作品总是让人想到大卫·林奇、库布里克的电影，埃舍尔的绘画，或是博尔赫斯的小说。那些错觉、梦境、魔幻交错的景象让人仿若置身《盗梦空间》。”许宇说。

　　石库门：

　　不仅是“老上海风情”

　　“石库门”是“反射的视觉幻象房子”系列在上海的最新版。它由一个真实大小的经典石库门建筑立面平放在地面，上方以45度角悬挂大幅镜面而组成的一个电影场景般装置。观众可以自由地坐站躺以及做出攀爬状和坠楼状，以求在镜面中表现出脱离地心引力的奇异景观。许多观众在上面忘情地摆拍、跳舞、搞怪，而在一旁的旁观者看来又十分滑稽。许宇说，“艺术家把要坠楼的一个瞬间提供给观众，观众利用这个可能性和场地能够进行很多诠释，这就像一个舞台，观众可以深入其境，莱安德罗完全把作品的后半部分交给了观众表演。”

　　在此之前，莱安德罗曾于今年6月在伦敦展出“达尔斯顿楼”、2006年在日本展出“妻有屋”，首展则是2004年在巴黎白夜艺术节上展出的“大厦”。在每个地方，莱安德罗都会寻找一种与当地城市历史、建筑风情紧密相关，且最为寻常的建筑物，以回应和反思城市发展所带来的空间变革。在上海，莱安德罗选择的是石库门。

　　“莱安德罗3次飞到上海来考察，最终才选定石库门。”许宇说，“很多人忘记了石库门的来源，把它当作俗气的老上海风情的代表，实际上这是上海近代史上独特的时代产物。”石库门最早诞生于19世纪70年代列强分据时，为安置英法租界中的本地市民所建，是从江南传统院落建筑式样和英国传统排屋建筑式样融合演变而来的上海建筑风格，传统的乌漆大门配巴洛克式的装饰，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上海居民的主要建筑。“莱安德罗作为一个西方人如今在上海做建筑装置，某种程度上也回应和继承了这种万国建筑的传统，因此他的石库门也是自己设计的。”

　　随着上海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摩天大楼代替了石库门存在。作品所在的静安区一带，高档化富人化的建筑覆盖了城市本身的历史肌理，因此这件作品也是为了唤醒人们对古老历史建筑的记忆。“当人们参与互动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摩天大楼，而手中触摸的却是石库门。这也会加深他们对石库门的了解，这与带去博物馆参观完全不同，你会注入更多感情到这个身边的建筑，部分砖瓦、木门、门锁、信箱都是真的，你甚至可以看到木窗里有人影，有微热的灯光。”许宇说。

　　试衣间：

　　消费文化的幽默注解

　　如果说“石库门”是隐身在摩天大楼和商业空间中的“历史”，那“试衣间”就是堂而皇之处在商业空间中的“当代”，前者追忆往昔，后者回应当下的城市空间。

　　“试衣间”位于静安嘉里中心一楼林立的商铺间、宽阔的中庭区。白色灯光与正方形的外立面让它看起来如同一家刚刚开张的专卖店，与周围开业的、待装修的店铺一起看起来十分和谐。然而走近一看，如入迷宫。在狭窄的入口，面前出现了数不清的试衣间，你无法分辨哪些是镜子，哪些则是空空如也的门槛。慌乱向外伸出的手和忐忑探出的脑袋挤满了试衣间的空间，制造出奇妙的一幕。

　　试衣间在商业空间中随处可见，正是这些商业空间取代了石库门的旧空间。新空间与当下日常生活发生关系的方式是如此的不起眼，而莱安德罗放大了这种关系。“这件作品与当下的消费文化紧密相关，他并非刻薄地批判消费文化，而是呈现这样的事实，这是对城市消费文化的幽默注解。”

　　“试衣间”再现了莱安德罗多年来对视觉错觉、空间错置的掌控，许宇告诉早报记者，莱安德罗拥有一个10人的工作室团队，每次设计此类作品都需要通过精准复杂的光学、物理学、建筑学计算，来确定如何构成空间和形成透视效果。“莱安德罗通过层层叠叠的镜像来制造幻象，让观众体验现实的繁复，让人无法认清现实，他总是能这样把你拽进‘盗梦空间’。”

　　有趣的是，这件作品还曾经在爱马仕位于美国迈阿密的旗舰店做过展示。设计师们认为，莱安德罗创造了一个场景，就像一脚踏进电影世界一样，从日常生活中剥离出来，给了人们更多独处的空间。“很多人非常欣赏他对城市生活电影化的理解，这也是莱安德罗的作品受到喜爱的原因之一。”许宇说。

　　莱安德罗的作品是需要观众亲自参与体验的，甚至只有当观众走到作品里面了，才是他作品最终的“完成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