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红个展忧云：油画对时光流逝的体验

喻红

　　和丈夫刘小东一样，喻红也是一个技艺精湛的画家，知名度不亚于刘小东。八十年代时，作为央美的学生，她的画作被选为模范作品。毕业后不久，她留校继续教授油画，这在一些人看来也许是一个比较安分守己且实际的艺术生涯。从另一方面来看，在这段时期里，喻红成为了中国极少数几个曝光度很高的成熟女艺术家。不论地位还是风度，喻红都是个自信非凡的人。

　　她所受的训练在她的油画里被转化为一种特定的亲密感。她用强烈动感的笔触描绘具象的题材——通常为女人，往往是裸露(而非赤裸)的女人，也常为艺术家本人。尽管有时背景十分宏大——她有一整个系列描绘了纯金色背景上的人物——她的作品里的人物姿态都有一种极具人性的笨拙与平庸。他们弯腰、扭曲、坐下、伸手、曳脚、平躺；他们舞动双臂，上身前倾。作品中，一种强烈的目的感与日常的戏剧性相结合；喻红喜欢通过连续的瞬间来描绘人类情感与动作，而非通过高尚或是超脱的概念。她的油画对时光流逝的体验有着很强的体现；这一主题在长征空间的新作展览中再一次浮现出来。

　　第一个展厅里有六个极富感染力的三联绘画。每个画里都有一个人物，每个人物出现两次。喻红试图探索并揭露被画者的情感生活——每一个画中人都曾患有忧郁症。这些作品是平庸感与装饰性的奇异而有力的融合。在《迷夜》(2013)里，一个仰卧的年轻男子对着缀满金色叶子与浮游水母的华盖微笑。在右侧画面里他再次出现，手握着麦克风，头落寞地耷拉着。红色的水母像被射中了一样从他的腰前坠落。在《深潭》(2012)中，同一个年轻女子出现了两次，她只戴着墨镜，夹着烟，仿佛与自己背靠背而站。背景里崎岖灰暗的石头、靛蓝色的水以及远处上下颠倒的老式门窗使她的轻佻姿势显得错位而戏剧化。空间的另一头，一副更加令人不安的作品(《抽屉》，2013)描绘了一个身处城郊边缘的男人，远处可见半修好的房子。他的身体被困在一摞老抽屉里，而他正低头看着脚下一个黑暗的、半遮掩着的洞。《素手》(2013)描绘了一名年轻女孩，她以两种不同的姿态躺着。她的上方有很多姿态不一的手——这是展览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之一。

　　这些作品将头脑中的内在想象风景与画中人所在的外部场景相结合，在现实与梦境的交融里体现时光的流逝。然而这并非一个流畅的过程；这些人物仿佛陷入了什么时而超然，时而痛苦的境况。与其称这些作品为肖像，不如说是通过看得见的意象来驱除内在景观的企图——这个说法并无批判性。观众可以看出其中的象征主义，也可在抽屉和模特上看出超现实的元素。画面中充斥着一种极不自然的光线，它使得肤色变黄而颜色变艳。这是一些非常惊人的画像，尽管它们在执行上的过人技艺使得我们很难与画中人产生共鸣——他们同我们隔离开了，每个人都投入在画面构筑的世界里。

　　第二个空间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在黑暗的空间里，一个横跨几联的宏幅画作迎面而来。波动的云彩、浓浓的烟雾、大火、雪山以及远处城市的灯光扭曲地腾跃着。外围的面板也描绘了人物——婴孩、蹲着的青年以及躺着的工人排成弧线，纠缠的赤裸身体，性感的女人，浴缸中的孩子，飞行中身体僵硬的学生。该作品名为《云端》(2012)。这一画面壮观且令人措手不及，它有着近乎史诗般的气势以及当代的主题。这个宏伟的画作大胆而含蓄，可被赋予各种不同的解释。作为一年来北京展览的收尾之作，它是有力量的——也是怪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