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我是少交流的,甚至说没有。此次策展《黑色的桥》,给予了我关于绘画的思考空间。在这里,我更多的想陈述万真宇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件事儿——关于一个普遍展览形式的背面。
初识万真宇是在空间的一个展览开幕上,之后又常在开幕现场遇见。给我的感觉他像是一个大男孩,开朗,直率,并且也喜欢喝酒,但在交流上也感受到了他的急迫和焦虑,起初在这一点我是存有质疑的。后来去了他的工作室,看到了他的作品和更多的交流之后才理解。
一个出生在70年代的北京人,经历着这个城市视觉历史上几乎最大的变迁。建设、耸立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的,那永无休止的扩张甚至令自身早已无从触及到边界。万真宇,穿梭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为一个个体观看着周遭。正是这种种感触,纷繁的交织在艺术家的情绪中,影响着他对生活现场的关注点,着眼于事件、人群和构成社会关系的凌乱要素。正如其绘画中的形象一样,或低沉或轻盈的基调谱写着哀歌,在这哀歌的结构里囊括着冰冷的金属散发出的嘶鸣,歌唱般闪烁的人物和那千奇百怪的内容。这些内容共同被卷入在一个无秩序的漩涡中,致使个人感受倒错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对于死亡、疾病、痛苦等自然属性的抗争业已演化成了对社会属性的抗争——我们早早的远离了严厉的气候,并使世界免于饥饿的困扰,却陷入了一个被奴役的漩涡中,一个工业文明后的消费世界。对万真宇而言,隐藏在他绘画作品之后的是个人的悲愤所唱响的挽歌,我可以说他是一个“患者”,无法摆脱的城市生活击散了他的个体意识;庞杂的讯息和社会秩序干扰着他的行为方式。无疑,这巨幅的绘画承载了其自身最后的抗争,它的宏大并非是个人理想的叙事,而是蜷缩在那仅存的微弱神性下闪烁的冲动。正是面对个人环境中的纷繁,艺术家自身才急迫的寻求参与和探求其本身,交织在万真宇绘画中的事物,透露着自身对于环境的思考和焦虑,那绘画中的形象似乎总是在历史的瞬间被保留过,进而在快速的更迭中逐一被移除去,与此同时,巨大的压迫感和方向性的缺失,不停撞击着努力去改变的艺术家个体,然而自身在为其抗争,那些频繁出现在画面中的身着白色衣服的形象,也正是艺术家意旨的充满活力的青春,它不好去确定,随时都是有可能流逝的,它更像是艺术,去尝试着一步步净化自身,重建破碎和凌乱的价值系统。只有“患者”才会与“病患”抗争。
万真宇不是我们所谓的“科班”出身,没有经历过学院的绘画训练。有一次同他闲聊,提到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学校请了一位画家在学校的墙面上画了一幅壁画,那幅画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我想也许这就是他选择了绘画的初衷。那么所谓“专业”这东西经常构建顽固,维持着自身的权利隐喻,所以是需要警惕;那么关于“非专业”这个东西也经常自圆其说,把人说的昏天暗地,更加要警惕。所以,关于这些,放下不谈,还是说一说关于展览这样的一件事儿,一个绘画的展览。
绘画本身,在今天看来它持续保留着普遍的陈述形式,以陈列作为途径,不停的催生着物化结果。多数展览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落实于完成的结果并提供了呈现,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直是被谈论的主体(例如艺术家通过……。表达了……传达了……建立了……)。这是绘画的属性,因为通过结果是可以被阅读的,虽然它有别于文学,不具备相应的语言结构,但依旧是可以被阅读的,甚至说被误读,就像我会误读任何一幅画作一般,那么主体与观众是不产生任何关系的,这里有的只是观看所生发的阐释(不论是理论的还是被感动的)和那“视网膜艺术”。主体不见了,如同阅读已离世的伟人著作一般。这是英雄主义的典型特征,树立的是一个形象,解读全靠大众,甚至作者与此同时也成为了观众的角色,为其形象建构权利,周而复始。这让我想到了杜尚说的那句“事情不能总是老这样”。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现场,或者可以说是一个结果的前沿,它持续的在运动,改变和存在着不确定。这样作者将原有被挪移至观众的角色归回到绘画本身,也就是说艺术家在展览期间,将持续的在空间内完成他的绘画内容,并绘制一幅展览额外的作品,在保持自身对周遭感受的同时,去涂抹、修改这样的一个现场。这像是搭建起的一个“剧场”,但这绝非是一场表演,虽然它具有表演的条件,这正如同艺术家在其绘画中重构自身一样,对其绘画也意图归其本身。关于结果,需要这样的一个现场感,这并不表示要追求现场感,而是通过现场去观看绘画从想法、构思以及动手生成的这个过程,去发现这个过程,归回主体。每一幅悬挂在墙面上的绘画,如同一个多屏的“银幕”,播放的是一个变量,由众多“镜头”组构的叙事。艺术家通过在画廊空间内不间断的修改或者说完成绘画,对固有的观看思维制造了阻碍,不再是一个连贯性的呈现,这对于阅读来说,更多的是停顿的、摩擦的,无法习惯性建构意旨。不得不说,这样的观看是困难的,这非同表演或者庆典的现场绘画,而是站在展览的语境下、在具有公共性隐喻的空间内,突破原有呈现的藩篱去寻觅绘画本身,也是艺术家在重构自身状态的延续。,它不是一个完整剪辑,也不是一个既定的结果,而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在传统意义上都是被掩盖起来的,最终寻求的是制造景观化、结果论,生成对其结果的观看和阅读。与其说“作者已死”,不如说是作者的主动离场。
另一方面,我无法说服自己令绘画的结果耸立,即便是任何主题或是形式,都无法再度成为伟大的叙述,它俨然早早的显示出其反动的势力,这里不再需要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巫师来救赎,也没人能做到,这里需要的是艺术家主体来进行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