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来,朱迪思和理查德以废塑料(9945,195.00,2.00%)为原材料创作的作品不断于世界各地展出,他们以一种最环保的方式诠释艺术,期冀能够借此唤起人们的海洋保护意识
邱妍
[ 朱迪思和理查德 把自己形容成“考古者”,他们会从每一片塑料中寻求物件曾经的故事 ]
美国加利福尼亚的基欧海滩(Kehoe Beach),被朱迪思·朗(Judith Selby Lang)和理查德·朗(Richard Lang)称为“我们的公园”。这对艺术家夫妇不仅在这里有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也从这里发掘了他们的创作原料。1999年至今,他们共同捡了两吨多重的废塑料,并把这些废品做成艺术品。
2500个矿泉水瓶,几个扎成一束,放在水中央,宛如一片盛开的莲花;渔网绕在三米高的人形支架上,头部添加多种颜色的塑料废件做五官,让这个渔网人表情颇为狰狞,仿佛在警示人们海洋污染越发严重。在海洋恢复联盟与香港护鲨会于近日拉开帷幕的Ocean Art Walk艺术展上,朱迪思和理查德带来了他们创作的“睡莲”及“渔网人”等作品。
十四年来,他们的作品不断于美国、德国、新加坡等世界各地展出。他们在用一种最环保的方式诠释艺术,期冀能够借此唤起人们的海洋保护意识。
海滩上捡起艺术品
朱迪思和理查德的家是一间25米见方、上下两层的马厩,底层养马,顶层则专门用来堆放捡回来的塑料。或许在旁人眼中,这些用于创作的原料有些过于破烂不堪,而在朱迪思和理查德眼中,它们都是绝佳的素材。“我们不觉得这些东西脏,它们只是沾满沙子而已。”朱迪思说。他们每次去海边,总能捡回三四十斤的塑料,然后带回家后精心处理——把这些废塑料冲洗,再晒干,然后按颜色分类装进不同的箱子。这个过程充满乐趣。
面对一堆形状颜色各异的塑料,朱迪思和理查德总是充满了丰富的想法。他们会使用各种形态的白色塑料扑满一辆卡车,最后还在车顶上扣上一顶王冠,让它看起来像是涂满奶油的蛋糕车。他们也会用成百上千、颜色大小各异的塑料圈堆成一条鲨鱼的身体,使用蓝色残片像拼七巧板一样拼出鲨鱼的鳍和尾,并以此作为壁画装饰客厅。诸如此类的塑胶雕塑,把他们面积达五英亩的家园装扮得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看过他们作品的人往往会惊讶地感叹道:“这样的梳子、牙刷……我都有过!”接着就会问他们如何想到把这些脏乱的废弃物变成美丽的艺术品。而两位艺术家会这样回答:“艺术都是中立的,我们会平等地看待每一样原料。废塑料在我们眼中和高级艺术品的原料都是一样的。人们意识到这些作品原来都是他们也有过的旧塑料时,好像在其中发现他们自己的生活,这令我们很开心。”
理查德称自己有很多设计的灵感都是偶然得到的。“我们把那些塑料品按颜色分类放在桌子上,来回颠倒,看哪些放在一起更取悦于我们的眼睛。当我们两人眼光达成一致就可以了。”当然,对于有深刻意义的作品他们会格外用心设计。渔网人的设计他们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定稿。他们给渔网人设计了滚圆瞪大的眼睛、长长的牙齿,让人看一眼就有感到警示的作用。
比起绘画、雕刻等常规形式的艺术,朱迪思和理查德的塑料艺术在构成上显得颇为不同,每个部件的颜色和形状都未经过任何涂染或修剪。“它们的形状、颜色是既定的。我们不做任何改变,而是发挥它们原有的特点。如果我们缺少什么样子的塑料,我们就会去海边找,而不是自己染色或修剪。”朱迪思说,“我们冒出一个抽象的想法时,就去海边‘购物’了。”
塑料采集并不是件轻松的活。基欧海滩到旧金山的直线距离虽然只有30英里,但是实际路途曲折蜿蜒。朱迪思和理查德驾车要半小时的车程,还要把车停在距离海滩很远的地方。“我们每次在海边捡两三个小时。每次捡完了我们都得拎着走两公里。这点是最辛苦的,很累。”理查德说。
在海边,经常要应对恶劣的天气,刮风、下雨、迷雾都是常见的状况。朱迪思和理查德通常是穿着雨衣拎着袋子走在海边,一遍遍重复着弯腰捡起的动作。或许这样辛苦一两次很多人都能做到,而难得的是他们共同坚持了14年。
或许,当一个人认为一种行为有意义并愿意持续下去的时候,这种行为就会演变成他的一种习惯,成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朱迪思说他们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捡塑料,而是在过一种平常不过的生活。他们享受于两个人在海边共同致力于一个塑料艺术的项目,并感受着新鲜的空气、海鸟的鸣啼、海浪的呼声。他们欣喜于每次捡拾中的发现,就像朱迪思解释的那样——“我们从不觉得无聊,反而总是很兴奋,因为我们热爱这样做。更重要的是,我们从不知道能发现什么,小娃娃、太阳镜、玩具车……什么东西都能捡到。累计算来,我们总共捡到21.55美元。”
塑料里有故事
116只女孩子的发夹、200多个玩具士兵、几百个奶酪涂柄,还有数不清的发卷、梳子、洗发水瓶……朱迪思和理查德的塑料种类和数量多得可以算作一个庞大的收藏了,也成为了他们的生活。用他们的话说是“塑料的故事就是我们生活中最大的故事”。
对于每件捡来的塑料,他们在把它打造成艺术品之前,会有一段深入的研究。他们把自己形容成“考古者”,从每一片塑料中寻求一段它曾经的故事。为了一件海边捡来的不知名的废塑料,他们会通过去图书馆、咨询专家等一切可能的方式研究它的来历、年代及用途,甚至还会把研究而得的成果记录成书。“每一片找到的塑料都有它的故事。它有被生产出的目的和功能。它或许是某个人用过的洗发水瓶、某个孩子玩过的玩具。那些塑料,我们想了解它们是什么,在我们的生活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朱迪思说。
在他们出版的书中,我们能找到对于塑料草皮的发明者和生产商的详细记载——1966年的一场足球比赛中人们用它铺设场地。此外,书中还谈到弹力球的主要成分构成及其原材料橡胶的来源,也解释了拖网漂浮物需要多大的面积才能产生足够的浮力。在书中,一个斑驳的红色匹诺曹被当作整本书的开篇代言者。接下来,他作为一个虚拟的陈述者形象贯穿始终,朱迪思和理查德想借这个只能说真话的童话人物表达一种他们的真实感受以及他们心中的疑问——塑料的丢弃到哪里才算终点呢?
事实上,朱迪思和理查德对塑料渊源的追溯,并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无主物件的好奇,夫妇二人试图证明“丢弃”其实是个根本不存在的命题,他们对塑料历史的诉求在更大程度上是希望寻找到每片塑料生命的脉络,告诉人们这些被遗弃的塑料仍旧真实地存在。
“塑料永远不能分解消失。它只是脱离了你的视线而并没有消失。我们用匹诺曹这个形象来陈述被生产出来的塑料品就永远存在,希望人们能明白使用越多的塑料,就会给地球造成越加沉重的负担,这些负担永远都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