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莫斯科当代艺术双年展上周开幕,持续到10月20日。这次展览既现代又有活力,有很多公司赞助,也吸引了很多观众,但是它似乎在小心翼翼地绕开政治和官僚地雷,避免触怒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领导的俄罗斯当局。
概念派艺术家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把他的最新作品带到俄罗斯参加第五届莫斯科当代艺术双年展时遇到了一些麻烦。首先,他作品的名字“Double Take”(意为“后知后觉”——译注)不太好翻译成俄语。
“碰上一个说不通的标题有点让人抓狂,”巴尔代萨里展览的策展人周丽影(Kate Fowle)说。最后她选定了一个新标题:“1+1=1”。
更麻烦的是,有两位收藏家拒绝把巴尔代萨里的作品借给该展览。他们认为俄罗斯的政治环境堪忧,比如给泄露机密文件的爱德华·J·斯诺登(Edward J. Snowden)提供庇护,颁布法律禁止同性恋的“宣传”,以及起诉朋克表演团体“Pussy Riot”。
“我个人毫不介意,”82岁的巴尔代萨里在莫斯科高尔基公园的Garage画廊接受采访时说。高尔基公园被认为是该市的当代艺术中心。“但是我知道政治气候如此。”
本次双年展上周开幕,持续到10月20日,集中体现了这种政治气候。这次展览既现代又有活力,有很多公司赞助,也吸引了很多观众,但是它似乎在小心翼翼地绕开政治和官僚地雷,避免触怒弗拉基米尔·V·普京(Vladimir V. Putin)领导的俄罗斯当局。
从2005年开展以来,这个双年展就一直谨慎前行:组织者们很想把这座城市变成国际当代艺术中心,而保守的政府却对哪些是不可接受的有着清晰的界定。
就在双年展开幕前一个月,在20国集团年会前夕,圣彼得堡的官员们从一个画廊没收了四幅画。在其中一幅画里,普京穿着粉红色的女士睡衣,发型跟他曾经的门徒、首相德米特里·A·梅德韦杰夫(Dmitri A. Medvedev)一样,而后者则戴着胸罩,穿着女式内裤。这些画的作者、艺术家康斯坦丁·阿尔图宁(Konstantin Altunin)立即逃往法国。相比之下,双年展上的艺术家们都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直面当下的话题。
文化部副部长伊万·I·杰米多夫(Ivan I. Demidov)以不同寻常的坦率说,文化部对这次双年展的赞助
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负担。“在我看来,当保守的政府支持这样的活动,特别是这种敏感的文化和艺术话题,尤其是当代艺术,会有一定的风险,”他上周在一次预展上说,“也许甚至对双方来说都是风险。”
本次双年展的策展人凯瑟琳·德泽格(Catherine de Zegher)对艺术界和政治界的冲突并不陌生。她曾在纽约的素描中心(Drawing Center)做了九年总监,2006年辞职,因为官员们破坏了该中心迁到世贸中心遗址的计划。该中心某些展览的内容引发了公众的愤怒,批评家们认为该中心不爱国,不配迁到世贸中心遗址。
“我知道不要危害一个项目是多么重要,”徳泽格在一次采访中说。她现在在比利时做策展人和作家。
本次双年展的预算仅为300多万美元,其中55%来自俄罗斯文化部。莫斯科市政府资助了约10%,不过它计划通过门票收入收回部分资助。剩下的部分是由一些公司赞助的,包括阿尔法银行、俄罗斯电信公司Beeline、现代集团和三星集团。
在双年展的前五天,超过1.8万观众涌入马涅斯(Manezh)主展馆。这里离克里姆林宫只有几百码远,曾是著名的骑术研究院,在20世纪50年代变成了博物馆。还有几十个联合展览在莫斯特的多个画廊举行,包括Garage画廊的巴尔代萨里展,那里展出了他的44幅画。
徳泽格在主展馆集中展出了世界各地的72位艺术家的作品。马涅斯博物馆的中央大厅变成了一个画廊迷宫,透过南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宫的塔楼。
本次双年展的主题是“Bolshe Sveta”,意为“更多光明”,徳泽格说这是对时间和空间的重新思考,因为在如今的世界上,时间和空间似乎都越来越多地被技术和开发所侵占。
杰米多夫去年禁止一部名叫《修剪》(Clip)的塞尔维亚电影上映,因为里面有对吸毒和性的描绘。他支持本次双年展的主题,说它“特别能温暖我们这些官员的灵魂”。
俄罗斯对自由言论的禁止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批评,包括呼吁抗议或抵制明年2月在索契举办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徳泽格说她避免任何明显的对抗性主题。“他们没有阻止我做任何事,”她说,“但是有些事需要协商。我认为自我审查的成分比审查的成分多。”
国家电视台Kultura的网站赞扬这次双年展“注重家庭价值,具有正面精神和无限的想象力”。它的评论文章说,“没有任何负面的、挑衅性的、耸人听闻的东西——都是人们从真正的艺术中期待的东西。”
不过,也有其他一些人认为这次展览为图方便牺牲了艺术潜力。圣彼得堡的策展人、艺术批评家德米特里·皮利金(Dmitri Pilikin)强烈质疑组织者们的选择,他认为入选的那些作品平淡无奇。
“当代艺术充满了否定,”他说,“组织一场得出肯定结论的展览是一种冒险,问题显而易见:到底它有多真实?难道它不是在给我们重现某种斯大林式的歌功颂德的粗劣作品吗?”
徳泽格驳斥了这种观点,但是她承认自己更喜欢微妙的作品,而不是直接的、攻击性的作品。“我实际上不喜欢挑衅,因为它让一切都进行不下去,”她说。她指出本次展览探讨了当今的一些重大问题,从环保主义到女权主义,从个人自由到政治自由。
一些以政治为主题的作品特别低调,很容易被忽视。比如,爱尔兰艺术家汤姆·莫洛伊(Tom Molloy)把世界各地抗议活动的微小照片剪纸安装到一个长架子上,看起来像一个大型抗议游行的微小模型。细心的参观者会发现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个女人的面罩上写着“反对票”,还能看到一些要求“释放Pussy Riot”、“普京必须死”的标语,这些都来自2011年至2012年的抗议活动。
“如果仔细观看,你能看到很多质疑和批评的作品,”徳泽格说,“那是留给细心的观众的。”
巴尔代萨里的作品与这些政治争议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他发现自己在Garage画廊组织的论坛上提出了艺术家在独裁社会中的地位这个问题。和他一起参加这个论坛的还有艺术家伊利亚·卡巴科夫(Ilya Kabakov)。
在他们一小时长的辩论中,卡巴科夫回忆起苏联年轻艺术家们绝望的紧迫感。他在苏联生活、工作,直到1987年移民,最终在美国定居。他回忆起参观苏联博物馆的情形,说尽管那些博物馆具有令人窒息的统一性和审查制度,但还是给艺术家们塑造了一个共有的理想。
“它们是在铁幕背后存活下来的文化和文明小岛,”卡巴科夫说,“你永远都不应该忘记恐惧的气氛或者部落主义。它是我们生活的精髓。”
巴尔代萨里说卡巴科夫对恐惧的描述触动了他:“我觉得艺术家在美国恐惧的东西没人注意到,也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