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六日那天,在登机去达卡的几分钟前,我听说了那里罢工的消息。三个印度商人在德里机场讨论着他们在孟加拉生产制造的T恤衫上的瑕疵,讨论他们的形成安排,想避开当地所说的hartal(大规模罢工)。至于我,登上飞机是要去参加第二届达卡艺术峰会的开幕晚宴,这场峰会信誓旦旦表示只推出南亚艺术,活动包括独立项目,展览,画廊展馆,表演,电影放映,讲座,举办地是在国立艺术机构Shilpakala学院。落地后,我不禁这样想,对于一个时常发生政治罢工并且不时有街头暴乱的城市,能举行一个为期三天的“国际性”当代艺术节,是一件多么难以企及的事。其实,峰会能够办成证明了年轻收藏家Nadia 与Rajeeb Samdani夫妇的决心,他们为举办这场盛事投进了近一百万美元。“在孟加拉,缺乏支持艺术的各种客观条件,所以这完全是场雄心壮举。但我们对艺术的激情是不可阻挡的!”Samdani艺术基金会总监Nadia Samdani自豪地说。
不过,那天并没有公车被烧,街上的交通工具也没有发生汽油爆炸。罢工不经意间缓解了交通拥堵,我去达卡富人区吃日本料理时,一路比较畅通。世界各地的客人不由自主涌向了餐厅的开放式酒吧;推杯换盏,似乎很少有人意识到在本地喝点什么就并非易事。我看到了这些人:Gasworks的Alessio Antoniolli,古根海姆的Sandhini Poddar, Delfina基金会的Aaron Cezar,约克郡雕塑公园的Helen Pheby, 这些人都挤在食物中转站那儿。印度艺术界的人四处转动,其中有收藏家Lekha 和Anupam Poddar夫妇,Khoj总监Pooja Sood。人群里几乎没有孟加拉人。大多数参加的艺术家,策展人,经纪人也都没在,包括印度策展人Diana Campbell Betancourt,他忙布展一直忙到清晨。不过Nadia Samdani在场,她似乎每场活动都在,传统的孟加拉纱丽,配上珍珠钻石。
团队提前四十五天开始布置场馆,封闭区,墙面,隔离区,都用来安放不同类型的展览,这里占地面积一共有十二万平房英尺,预计观众人次达到七万。投影仪从沙迦和德国借来,用于两个项目,氦是从印度运输过来的。这座三层楼里最知名的场地被南亚最知名的艺术家所占据了,每个人都推出了重量级作品。这里有Rashid Rana,Shahzia Sikander,Lida Abdul,他们和Shilpa Gupta,Jitish Kallat,Runa Islam,Naeem Mohaiemen,Mahbubur Rahman, Tayeba Begum Lipi在一起。十四个个体项目由Samdani艺术基金会委托,为达卡艺术峰会创作。“我们希望艺术家能够与孟加拉发生关系,”Betancourt说。“而且,你不能真正将大作品运到这里。”峰会的布局令参观者可以在曼妙的个展和按地域划分的群展以及画廊展台中穿梭(共有三十三家画廊)。在去演讲或放映的路上,人们甚至会撞到表演。Nikhil Chopra将脸蛋全部“弄黑”,Yasmin Jahan Nupur坐在柱子上的一个椅子上。达卡艺术峰会不是一个博览会或一场双年展,也并非一个表演嘉年华或研讨会,它似乎是一场克制收敛却将前几者美妙结合为一体的活动。下一届沙迦双年展的策展人Eungie Joo说:“公众无法区分博览会和双年展。”Joo是唯一被峰会非同寻常的布局所震撼的艺术界名人。下届文献展的艺术总监Adam Szymczyk, 在峰会期间的大部分活动里,都是缩在某处(虽然不时被南亚的艺术达人们所打扰)。在去看“语境中的艺术”途中,Szymczyk透露说他想回到这个地区更多地参与到这里的计划。
其他的有头有脸的人开始进来了,其中有泰特现代美术馆的策展人Jessica Morgan和Nada Raza,艺术迪拜的Antonia Carver,苏黎世美术馆的Beatrix Ruf,艺术经纪人Pilar Corrias和Leila Heller。晚间的小聚会有两个是在Samdani的住处举行,往来的都是名流。
第一届达卡艺术峰会于2012年举行,当时仅以孟加拉艺术家为主,并没有太多人气。第二届开始,Samdanis扩大了规模,吸引了国际视线。最抓人眼球的是Shahzia Sikander的手绘动画Parallax,这件作品于去年的沙迦双年展初次亮相。Lida Abdul的四部影片尤其是《我们醒来时所看到的》(What We Saw Upon Awakening),画面里,一群人正从一个被轰炸的建筑里拽绳子,Shilpa Gupta的装置则突出了印度和孟加拉边界的居民们日常生活所面临的各种窘境,作品震慑人心。Raqs媒体小组的城市广告牌项目《同时别处》(Meanwhile Elsewhere)的一些钟,影射了达卡令人沮丧的交通拥堵。但是Rashid Rana的作品绝对是最蛮不在乎的:从地板到天棚,他用印花墙纸将泰特的一个空房间复制下来。如果用本地的艺术品填满或将其放到房间里,难道不更令人欣慰吗?在来自印度和巴基斯坦的艺术家里,从中很难看出孟加拉的艺术境况。但即使作品分布的数量不平均,但本地还是有十五家画廊参加,场地费免单。其中一位孟加拉艺术家似乎无处不在,Naeem Mohaiemen生活在纽约和达卡两地,在主要为印度的有档次的画廊开辟出的区域加尔各答的实验者(Kolkata’s Experimenter)的展馆中,亮出了个人作品。
他的个人之作,完全立足于孟加拉,那是一份充满了希望和颠覆性思想的虚构报纸。Mohaiemen也在一场讨论中,和大家分享了自己对孟加拉艺术的农村和城市化主题的困惑之见。大多数其他的对话都是由几乎很少提到孟加拉艺术的贵宾们所引导和参与。在其中一部分里,亚洲艺术文献的Hammad Nasar提出了关于大英博物馆,泰特现代,蓬皮杜艺术中心和古根海姆等机构活动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谈谈福冈美术馆或昆士兰艺术馆或亚太三年展这些真正激发本地区对话的机构或活动呢?”
在孟加拉艺术圈也传来不满之音。一个艺术家兼记者抱怨本土的艺术家亮相机会太少。“他们本可以给Samdani艺术家提名者一小部分资金,来给展览做新作,”他说。一个提名者也表示赞同:“为什么知名艺术家的创作资金绰绰有余,我们却得不到任何支持呢?”另一边,孟加拉新生代艺术家获奖者Ayesha Sultana, 对于排队等候的记者们和热切的艺术经纪人们,却应接不暇。她解释道:“孟加拉并没有建立起画廊体系呢。”
这么看来,达卡艺术峰会似乎已经吸引了够多愿意投入的观众,令这里成为私人讨论和潜在合作之地。由于南亚曾经唯一的艺术盛事印度艺术博览会日益变得了无新意,达卡艺术峰会则及时上前接过了接力棒。Betancourt的模式,将一系列活动都包括进内,踌躇满志地展示了这一地区的艺术—-但如果要从客人名单来判断,它的一只眼睛还是盯着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