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年末,当时国内最为知名的美术类刊物《美术》杂志刊登了一条“吕霞光夫妇画室”在巴黎国际艺术城揭幕的消息。短短几百字,记录了中国美术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的重要事件,中国人在巴黎有了自己的工作室。随后至上世纪90年代末,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中央工艺美院(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十几个艺术院校先后在巴黎国际艺术城认购了工作室,目前中国共有工作室16间。
这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中国美协吕霞光工作室(前身为吕霞光夫妇画室),该工作室于1984年11月揭幕,截至今年8月底,已入住超过150余位艺术家。关于吕霞光工作室的购置,浙江美术馆编撰的《霞光流彩——吕霞光纪念文集》有过详细记载。按该文集所说,在吴作人先生建议下,其同窗吕霞光利用多年藏品换购所得经费购置了工作室,以供中国艺术家来法时使用。后将工作室使用权交由中国美协,8303这间工作室永久性地归中国艺术家使用。根据老艺术家肖峰的回忆,吕霞光要求中国美协推荐的艺术家,一要品学兼优,二要爱国,他十分反感盲目说“外国什么都好”的媚外者。而中国美协自接手吕霞光工作室以来,每年都会刊登启事,公开招募会员中愿意申报入住工作室的有志之士,每年分四批派驻,并会在申报时提醒入住者尽量安排时间看望吕霞光的后人,以表达对其为中国美术走出去所作贡献的敬佩之情。
纵观这16间工作室,对新时期中国美术到底发挥了多大作用,谁也不敢妄言。但它们作为中国艺术家全面认识、深入了解西方艺术的窗口,所起到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众多知名的中国艺术家都曾在此学习创作过,留下太多美好的记忆。关于这些的文字和图像记录只要在网上一搜就可找到许多许多,甚至还可以找到巴黎国际艺术城实用指南,告诉你关于在这里生活和创作的多个便捷途径。
目前,中国的工作室都是委托巴黎国际艺术城的管理部门统一管理运行。每位入住的艺术家通过本单位的外事部门申报,外事部门将艺术家材料发到巴黎国际艺术城,通过简单审核后发出邀请函,艺术家便可顺利入住。每位中国艺术家的入住期限通常为3个月,一个人每月要缴纳421欧元的物管费,如两人入住第二位加收150欧元,每间工作室原则上入住艺术家不超过两人。颇为人性化的一点是,艺术家可以携带家眷,妻子和孩子可以作为随行一同入住,费用同上。
由于购买时期不同,中国的工作室分布在巴黎国际艺术城的多栋建筑里,有的是上世纪60年代新盖的,有的则是处在二三百年历史的老楼中,房间的格局大致相同,三四十平方米,两扇大落地玻璃窗保证光线充足,简单的家具(因各个单位的具体装修布置而定),统一的餐具,至于其它生活用品就靠一拨拨的住客积攒下来,有的甚至还有擀面杖,在异乡吃顿饺子和面条也是件惬意无比的事。
巴黎,博物馆林立,拥有浓厚的艺术氛围。长久以来,对中国艺术家,特别是视觉艺术家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基本上,来巴黎国际艺术城入住的艺术家都要提前半年申请,有的甚至要等上一两年,所以一入住,每个艺术家的计划日程都是满满的,早出晚归是常态,而以此为中转站,周游欧洲也是大多数艺术家的通常做法,由于巴黎国际艺术城管理者取消了入住艺术家必须在入住期结束前举办个人展览的要求,在没有任何创作压力的情况下,中国艺术家可以更加自由地边走边看,充分感知西方文明悠久、深厚的艺术传统。
建于1965年的巴黎国际艺术城,即将迎来50年华诞。50年的运行管理,为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特别是在布鲁诺夫人执掌布鲁诺基金会、全面统筹巴黎国际艺术城工作期间,一整套完备、人性化的管理制度得以留存。从入住到日常创作,从洗衣、做饭到举办展览,这里都有严格而人性化的规定。对中国艺术家而言,那项“押金扣除”的紧箍咒,多少让他们苦不堪言。入住时什么样,退房离开时要保持原样,盘子打坏要赔偿、地板损坏要罚钱、墙壁不干净要扣钱等等,每个离开工作室的艺术家多少都有点“心虚”,生怕哪点做得不到被处罚,但这也从另一方面保证了这里整洁、有序与持久运行。
来过巴黎国际艺术城的艺术家都会对其提供的入住卡印象深刻。手持那张卡,可以免费进入包括奥赛、蓬皮杜等在内的30余家巴黎博物馆,这对艺术家来说是个不小的福利(博物馆一张门票都在十几欧元左右)。尽管这样,一些在本世纪初来过这里的“老住户”,还是看出了变化。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巴黎国际艺术城除了入住卡,还会提供一张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合作的“大卡”,这张卡片可以进入基本所有法国乃至欧洲的博物馆,全部免费而且很多可以不用排队走优先通道,这对艺术家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也让他们在欧洲感受到了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荣耀。从这点变化中,我们也不难感到巴黎国际艺术城在变,它的影响力确实在不断减弱。随之而来的是,中国艺术家对这里的一些意见和建议。简单梳理下,大致有如下几个方面:
年年上涨的物管费。记者简单做了统计,从2010年至今,物管费每人以5%至10%的速度递增,目前工作室入住单人421欧元,按日常用水、用电100欧元计算,其它管理费用达到321欧元。如果这是房租,那无疑超值,但每个工作室认购时,每个单位都缴纳了相当金额的认购费,由此看来,不断上涨的物管费确实让人吃不消。
配套设施待完善。由于时间久远,巴黎国际艺术城目前可供展示和创作的公共空间相对较小。特别是展厅,已远不能适应当前艺术发展的趋势,所以,现状是,艺术家大多开放自己的工作室,通过群发邮件的方式邀请其他入住艺术家来工作室参观交流,三四十平方米的空间挂满艺术品,挤满各种肤色的艺术家,也是件有趣的事。还有一些艺术家提出,希望可以有更大的工作室供多国艺术家集体创作交流,而这也是现在多数国家驻留计划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可在巴黎国际艺术城十几平方米的公共工作室显然是无法实现的,这对艺术家的交流无疑产生了天然屏障。
不断消失的热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来过巴黎国际艺术城的艺术家,都会对两位老人印象深刻。一位是吕霞光,另一位是布鲁诺夫人。他们无微不至地关心艺术家,老人甚至会给艺术家工作室的冰箱里塞满食物,这是一种怎样的情谊?而布鲁诺夫人会找特定时间与每个艺术家单独谈话,了解他们的艺术,帮助他们展示作品。如今,很多中国艺术家已感觉不到这里管理者的热忱,虽然每个月会有一到两个聚会,但会上象征性的讲话和发言流于形式,他们感到自己在这里不再受到重视,仅仅是一个“房客”而已。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建筑还是当初的建筑,但人已不同。巴黎国际艺术城的中国工作室每年还是会迎来新的面孔,但是它所能发挥的功用已大不如前。这里面的原因很多,如出国交流机会增多、巴黎国际艺术城管理定位的变化等,只是如何充分利用这些花费我们大笔资金购置的工作室依然是当务之急。从窗口到驿站,如果这里仅仅是个落脚点,那未免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