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抗议到庆典：烧毁房子的光州双年展

　　1983年，当美国新浪潮乐团“传声头像”(Talking Heads)发行专辑《烧毁房子》(Burning Down the House)的时候，韩国正处于军事独裁统治中。时间再往前推三年，韩国政权暴力镇压了一场爆发于西南部小城光州的民主起义。在镇压中，数千名学生和市民被抓捕、杀害或是失踪。

　　创立于1995年的光州双年展，当初正是为了纪念在这场镇压起义中的受害者。今年第10届双年展的主题是“烧毁房子”，蕴含了浪费、破坏和重建的概念，并通过运动和舞蹈表达出物质的转变。这场当代艺术展反映了文化的流失，同时也美化了未来。燃烧的过程在这里被视为一种抗议和庆祝。在主场馆的入口处放置的四个由德国艺术家Sterling Ruby设计的铸铁炉，很好的阐释了本届双年展的主题。

　　本届光州双年展的艺术总监，同时也是伦敦泰特美术馆的策展人杰西卡•摩根策划了这场吸引了众多韩国观众的展览。在8000平米的大展厅里，共有来自38个国家的103名艺术家展出了他们的艺术作品，其中包括35件专门为本届双年展创作的作品。

　　展览中最吸引人的作品可能是瑞士艺术家乌尔斯•费舍尔(Urs Fischer)的“房子”，他在3D高度写实主义墙纸上按照比例完整的复制了他在纽约的寓所。但是真正为展览定下基调的非韩国艺术家Minouk Lim莫属。在展厅的外面放置着两个灰色的笨重容器，里面盛放着1950年至1953年朝鲜战争时期部分受难者的遗骸，这些骸骨在2009年才被找到。在9月3日进行的行为艺术中，这些受难者的后人们蒙着双眼，在光州起义受难者后人的引导下，把死难者的遗骸从一辆救护车上搬到两个容器里，随后举行了葬礼仪式。

　　Minouk Lim的作品证明了历史事件也可以具有当代性——它们的故事常常具有不确定性。韩国迅速的政治和经济变革，孕育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民主国家，但是潜在的政权控制依然存在。一个有力的证明便发生在了光州艺术博物馆为光州双年展举办的20周年纪念展“甘露—1980之后”中。当一张讽刺韩国总统朴槿惠的绘画被拒绝展出时，人们开始质疑审查制度。一些艺术家取走了他们的作品，以示抗议；一些艺术家则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Lee Yun-yop在接受《韩国日报》采访时说：“我认为简单的不做任何事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是不利的。这是可耻的，你知道吗？假如他们不想展出Hong Sung-dam的作品，那让我们这些其他的艺术家做什么呢？是我们通过了审查吗？”

　　因此事辞职的光州双年展基金会总裁Lee Yong-woo在8月18日的一个记者会中说道：“从艺术批评的视角来看，这件作品应该被展出。我不认为讽刺一个国家的元首是禁忌，政府不能仅仅因为展览的预算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就对艺术的自由表达做出限制”。

　　面对种种挑战，策展人摩根并未选择回避。今年的双年展中，一些韩国艺术家的作品非常的具有颠覆性，如Lee Bul的《夭折》(Abortion)。Lee Bul是一位敢于公开表达男性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挑战视觉文化标准的艺术家。当她作为亲民主运动的成员首次表演这件作品时，她将自己裸体倒挂到一根绳子上，同时吟诵一段独白。她希望能借此唤起人们对1980年代那种身体的痛楚和心里恐惧的回忆。在南非艺术家珍•亚历山大(Jane Alexander)和印度尼西亚艺术家艾柯•努格罗荷(Eko Nugroho)的作品中，观众可以随处见到对政治军事化的反思。艺术家爱德华•凯恩霍兹(Edward Kienholz)和南希•雷丁•金霍兹(Nancy Reddin Kienholz)创作的《奥西曼达斯游行》(The Ozymandias Parade)，则给人一种恐怖和欢乐兼具的感觉，凸显了失去人性的宣传运动所产生的影响。对于一个民意调查来说，作品中展示的所有东西都在一个戴着面具的军人总统身上找到了答案。在韩国，探讨“你对政府感到满意吗？”这个问题时，得到的答案是醒目和黑色的“NO”。

　　摩根还毫不保留的揭示了她对奥地利艺术家Renate Bertlmann的作品、埃及人妮尔•雅尔塔(Nil Yalter) 纪录她曾经的伴侣性别改变的作品、以及加拿大艺术家A.A. Bronson颠覆性的作品《羞耻的房子》(House of Shame)中所呈现的性别和性的强烈兴趣。燃烧的房子可以代表一个机构、一个社会结构或者甚至就是现状，这些体现现状的作品正从侧面诠释了此次双年展的主题。这些作品和行为方式对大众来说带有破坏性，但是在变化中重建的理念又赋予了它们一层新的含义。

　　不仅如此，摩根还放弃了当代艺术家熟悉的白色展墙，也因此用她自己的方式“燃烧了房子”。独特的数字图案背景为参展画廊和它们的参展作品注入了新的活力和能量。在观众的参观过程中，摩根打算让观众跟随一个“情感的曲线”，从关于政府控制的黑暗房间到那些“愉快的抗议”。但事实是他们安排在双年展展场外的Minouk Lim的生锈容器，带给了观众一些关于韩国潜在损失等阴沉的问题。

　　在9月5日的开幕式上，艺术家Lee Bul宣布了开幕。她是今年NOON艺术奖的获奖艺术家，该奖是为授誉予双年展中所体现的光州民主运动价值而建立。光州市长在开幕式上说道：“光州双年展到如今已有20年，现在它已成长为世界最著名的双年展之一。我们将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帮助它向前迈进，将其作为我们国家最具代表性的资产之一”。在将近2000人的见证下，经历纷争的第10届双年展正式开启了它前进的脚步，从抗议开始走向艺术的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