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红木出口卖的钱进了谁的腰包

　　一直致力于制止特权阶层掠夺自然资源，保护生态环境的国际权益组织“全球见证”(Global Witness)再度公布调查报告，抨击柬埔寨商人和政府官员串通，非法砍伐后将受保护的珍贵木材运往香港。

　　总部设在英国伦敦的全球见证经过8个月的明察暗访，最终于2015年2月6日发表了名为《奢侈的代价》的调查报告，指出柬埔寨的特里·皮耶集团每天出口900立方米的木材，其中主要来自柬埔寨保护区和国家公园，而85%的木材出口目的地是中国。随后，全球见证在其官方网站上以多种文字发布了《奢侈的代价：中国对奢侈红木家具的需求助长数百万美元的柬埔寨木材走私活动》一文，并公开了全球见证相关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该报告引起了柬埔寨国会的重视，2月9日便传召农林渔业部长屋拉文作出解释。不过，后者否认有柬埔寨官员与特里·皮耶勾结，并声称皮耶集团所出口的木材都是合法的。

　　柬埔寨商业大亨浮出水面

　　柬埔寨早在2002年已经通过法律，禁止大规模破坏森林，以保护柬埔寨仅存的稀有和珍贵树种。不过全球见证调查后发现，2013年和2014年期间，柬埔寨红木出口量增加了150%。

　　全球见证指定的针对《奢侈的代价》报告的发言人梅根·玛克林尼丝向《凤凰周刊》表示，其组织关注柬埔寨的自然资源治理已经有20年的时间，范围包括森林、采掘业及农业等多个领域，其中便注意到柬埔寨有名的大亨奥克汗·特里·皮耶及其麾下的特里·皮耶集团。

　　“在柬埔寨，特里·皮耶很知名，是有影响力的商人，并与政府高层有着紧密关系。”梅根说，“两年前我们就听说他在森林采伐活动中越来越活跃，而且他的砍伐网络集中于云晒国家公园，着力于采伐用于出口的奢侈品级的木材品种。”

　　于是，全球见证决定针对皮耶集团开展调查。调查人员克服了种种挑战，在柬埔寨成功进行了67个访问，其中13个是针对皮耶集团的工作人员。报告披露，皮耶集团与柬埔寨首相卫队70旅的二星将军洪辉(Hom Hoy)关系密切，同时特里·皮耶本人与柬埔寨环境部和森林管理局的官员关系也非比寻常。

　　“皮耶利用他与政界高层的关系使得采伐者们公然藐视法律，并与军队及警方人员紧密合作，这些武装力量甚至还会威胁那些反对公司或其行为的人。”梅根略表痛心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把报告中照片里的人脸特征隐藏的原因。”

　　全球见证的有关人士也透露，皮耶集团所锁定的奢侈品级木材品种多年前已经被柬埔寨法律所保护，因为其在柬埔寨数量已经非常稀少，在国际上也被认定为濒危树种。“然而，由于来自中国等国家的消费者对这种木材的需求，那些为皮耶集团工作的伐木者受到利益驱使，前往云晒国家公园最偏远的地区去采伐这种林木，并运走木材”。

　　“虽然砍伐的仅仅是一种树木，却给周围森林及环境带来毁灭性影响，也让当地社区的生计受到了负面影响。”梅根指出，“我们的研究表明，鉴于皮耶与柬埔寨高层的关系，其在柬埔寨的非法采伐是一种垄断行为。他的采伐者有办法绕开法律，而且从未被森林执法团队喊停，其他伐木者则常常被警方或森林管理局没收其非法开采的木材。”

　　另外，皮耶集团还拥有政府授予的权力，可以收购并销售所有从其他非法采伐者那里缴获的木材。全球见证的调查认为：“这意味着皮耶最终从所有其他非法采伐行为中获益，即便这些行为不是由他直接管控。”

　　出口中国的红木显著增加

　　皮耶集团之所以在柬埔寨的运营一直很顺利，《奢侈的代价》报告的发言人梅根坚持认为，主要因为皮耶本人及其公司与柬埔寨政府的最高层，以及军队、警方和边境单位都有着很强的关系。

　　全球见证表示，已经对柬埔寨政府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包括应有效地执行其森林法，保护当地社区，调查甚至起诉特里·皮耶集团，“然而，柬埔寨法制薄弱，其司法机构也是出了名的腐败”。

　　考虑到皮耶集团可以绕开柬埔寨法律及国际贸易限制，全球见证同时向中国政府提出了建议，立刻采取行动阻止从柬埔寨进口被该政府列为珍稀树种的红木。“我们认为，中国人对红木的需求成了柬埔寨和马达加斯加等国家庞大非法砍伐活动的动力。”

　　在掌握了一定证据之后，全球见证曾经写信给柬埔寨森林管理局，并得到了后者的回应。全球见证还联系到了一家香港的贸易公司。但特里·皮耶本人和柬埔寨的洪辉将军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梅根在2月下旬表示：“我们将与北京及香港的相关政府机构作出跟进联络，讨论我们所提出的关于木材进口加强立法的建议。”不过截至目前，中国大陆和香港政府对此并无回应。

　　来自国际环境保护组织的消息称，泰国、老挝及缅甸的大红酸枝及其他奢侈品级树种也从被保护区域中被运走。有关国际环境组织的调查也曾指出与柬埔寨类似的情况，比如涉及的公司公然藐视法律，森林执法部门没有尽职，与军队及警方高层的关系，以及对森林及本土社区的破坏性影响。

　　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对奢侈品的追求是造成类似破坏行为的最大动因。全球见证也同意这种观点：“通过对官方木材贸易数据的分析，我们发现柬埔寨出口中国的奢侈品级红木从2012年起开始显著增加，尤其是在2013年。我们强烈呼吁中国政府制定法律，禁止中国公司进口非法砍伐来的木材，对那些进口木材的公司制定严格规定，确保木材来源的可持续性与合法性。”

　　大红酸枝是最受欢迎的红木品种之一。柬埔寨政府2013年推出一条新法规来禁止大红酸枝的采伐、贸易和出口，该树种的国际贸易也在2013年中期被列入《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后受到限制。但全球见证从一个大陆木材贸易公司那里了解到，自从贸易限制生效后，大红酸枝变得更有市场——虽然这与贸易限制的初衷相违。

　　梅根说：“中国的买家喜欢购置奢华红木四柱大床和名贵桌椅，但他们可能并未意识到，这些钱都流进了偷采木材者的口袋。”

　　柬官员对报告予以否认

　　《奢侈的代价》发表后，引起了国际舆论和相关国家的重视，也使成立于1993年的全球见证组织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此前，全球见证曾对“中国商人走私缅甸木材”和“日本企业非法进口马来西亚木材”等情况进行过披露，每次都形成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并触动相关国家政府回应及整治。

　　2月9日，柬埔寨国会第一委员会主席英才印传召农林渔业部长屋拉文，要求后者针对全球见证组织有关官商勾结非法出口木材的指控作出解释。但屋拉文在国会听证会上称，全球见证的调查并不周全，甚至根本不了解柬埔寨关于木材出口的政策、程序和步骤，因为经皮耶集团出口的大批木材，都是循合法途径出口。

　　屋拉文称，“从柬埔寨出口木材必须按照法律程序进行，而全球见证组织却没有好好了解这些程序，胡乱批评”；他还强调，“柬埔寨没有出现官商串通，导致非法出口木材的现象”。

　　此前也有观点指出，适度开采木材有助于帮助林区人民脱贫致富，并且实现将贫穷国家的资源价值倍增。

　　不过，屋拉文的解释并没有得到国际舆论的认可。相反，皮耶本人还被揭露出“曾经是柬埔寨总理洪森的特别顾问”。梅根称：“8个月的调查期间，全球见证从柬埔寨政府，包括皮耶集团雇员等业内人士那里获得的证词，揭露出从砍伐、交易、锯木厂，到军队、警察、边防等政府部门的一个庞大腐败体系。”

　　对此，欧洲国家和澳大利亚也开始采取更加严格的规定，禁止进口类似柬埔寨皮耶集团出口到香港的木材。

　　目前，缅甸、老挝、泰国、越南和柬埔寨等湄公河下游地区的国家正面临气候变化日益严重的影响，因此，保护水资源和森林更成为许多国际权益组织竭力呼吁的内容。全球见证强调，他们记录了柬埔寨政府和伐木业中的严重腐败，尤其是涉及到自然资源方面的腐败，“这个最新案例是柬埔寨特权阶层占有国家自然资源、中饱私囊的又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