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怀宇
西方模式难借鉴
时代周报:你如何看待中国民营美术馆的发展趋势?
包铭山:中国第一个民营美术馆的创办人可能是清末状元张謇,创办了南通博物馆。发展到近阶段,走的路子跟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私人美术馆、私人博物馆走的路差不多。牛羊吃草,老虎吃肉。艺术品是吃钱的,是逐利的。以前中国积贫积弱的时候,很多的好东西无论是给西方列强抢走也好,买走也好,青铜器、古玉器大量地运到西方去。中国现在经济强大了,这些东西又回来了。回来以后总是要有一个归宿,因此,中国现在搞那么多的私人美术馆、私人博物馆,但是要搞好其实很难,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愿意去捐呢?像美国大都会博览馆,有很多基金会往里面捐。这可能跟中国的税收政策有关系。在海外,文化、教育在税收上可以抵扣。所以,我们的国情逼得变成可能要成立一部分私人的收藏机构了。其实国家、地方办了很多美术馆,如果没有国家拿钱每年贴给它的话,可能早关门了,它没有办法做下去的原因是没有持续发展的计划。私人机构相对来说可能会好一点,毕竟是自己一件一件收过来,就像自己生出来的孩子,爱护的程度不一样,可能这个馆的生命力、持续性会长一点。
时代周报:民营的美术馆未来的发展可能会走什么样的路?有没有一些西方的路可以借鉴?
包铭山:我觉得西方模式的借鉴,在中国可能难度比较大。第一个问题是,西方社会的那些私营美术馆,一般都在一个基金之下,像摩根、洛克菲勒、杜邦,这些家族都没有像东方人的思维要传代。西方人最后都交到了职业经理人手里,职业经理人的特点是出来帮家族赚钱,家族在背后成立基金,这些钱到了基金会以后,一部分拨到支持教育事业,一部分拨到支持文化事业,因为这个企业在做后盾,生产、赚钱的这一帮人并没有自己在做艺术的投资和美术馆。西方有遗产税,成立了基金会可以规避遗产税的问题。中国到目前为止没有遗产税,也不需要去规避,有很多钱也不一定会拨出来去成立基金。中国成立一个美术馆可能就是这个老板喜欢,然后老板自己在管,他的儿子不喜欢了怎么办?它没有一个长期的模式。
第二个问题,现在很多的美术馆在成立之前,从理论架构上没有做好。就是收着玩玩,东西多了,家里也放不下了,反正自己都是做房地产的,那造房子的时候多建一个美术馆。中国还有一种怪现象是用文化的牌子,行的是房地产之实:在这里圈一个地方,搞个美术馆,然后让政府给150亩地。这样可想而知,美术馆要维持下去,难度就会比较大。所以,中国民营美术馆之路会有比较长的探索之路。
定位为民营美术馆之本
时代周报:你自己的探索,有没有总结出一些可贵的经验?
包铭山:我们是理论先行。就是我们要建个美术馆,理论就把它先框在一个范围里:就搞一个近现代的书画美术馆。这样的话,做事情的时候就不会走那个弯路。在买东西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去盲目地买什么东西,资金总是有限的,把有限的资金用到建馆的轨道上。我认为一个美术馆或者博物馆,一定要走专题。因为再大的财团,财力都是有限的,跟国家不能比。这个集团再多有钱,如果包罗万象,无所不容,每样东西都搞不到顶尖,或者每样东西搞不到很专。所以,我的理论先行就是建馆的时候,定位在20世纪近现代大师的藏品,把它建成近现代美术馆。
首先,古代的东西除了在国家博物馆[微博],在一些老的收藏家手里,在社会上要把它们收藏起来变成一个馆来展示给专家、学者、老百姓,我认为这些东西几乎是收不到的。皇家私藏一路继承下来的东西是不大可能在现在这个社会,所以我们就定位把古画排除在外了。
其次,我们也把当代画排除在外了。能不能保证收的这些新画是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潮流的领军者?如果不能做到盖棺论定的话,那也没有意思。我认为,老画因奇货可居,没有可能有那么多真的老画。当代到底哪几个是大师,我认为:人生苦短。可能我找了半天,结果他们名没出,我都已经不在了。
我认为20世纪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伟大变革的100年。大动荡的时代就会出很多大人物。就画家而言,我们100年里出的大师真是层出不穷,而且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师。所以,我就选定了20世纪的十位大画家,作为我们近现代美术馆的基石,就会有不可替代性。我们从1900年到2000年,选了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潘天寿、傅抱石、张大千、石鲁、林风眠、李可染。中西合璧,上下传承的这十个大师,选150-250张画,建成广汇雪莲堂近现代美术馆。
时代周报:你认为通过收藏作品作为民营美术馆的镇馆之宝,一定要有专题、有定位?
包铭山:对。有定位,理论先行,所以干什么事情基本上就不会去走弯路。我认为专题性和专业性的美术馆一定体现在一个“专”上面,可能世界上有很多齐白石的画,但是你能够展示的齐白石是跟别人有所不同。特别在中国西部大开发的前提之下,西部几乎是文化的沙漠,没什么好的美术作品、美术馆,所以我们就这样定位。
时代周报:广汇雪莲堂近现代美术馆的收藏理念,跟你个人的收藏经验如何区分?
包铭山:我收藏的所有作品,到现在我留在手里的都是在两个平方尺以下的,因为我不能跟我们建馆的宗旨相冲突。我自己有时候开玩笑说:我不是个收藏家,对广汇美术馆来讲,我是个供应科长,我采购就行了。但是我个人玩了这么多年,我也收藏,所以我只收两平尺以下的,因为两平尺以上的我捐到馆里去了,就是为了不要重复,不要竞争,为了不要有私心。这样的话,我们馆里要的尺寸都比较大,我就不冲突,避嫌,但是我又要玩,就玩小的。我主要收这100年高档的小画,不等于说我没有古画,我的古画也有相当好的。但是不作为我的专题收藏,我只是碰到一些特别好的、喜欢的,就收下来了。
时代周报:你认为中国民营美术馆如何持续发展?
包铭山:其实民营美术馆的持续发展是个大课题。百年的企业也很少,万一这个企业不能维持下去了,那怎么办?所以,我们的观念是定了200多张画,今后这个200多张画要不断地淘汰,最好的进来了,不好的弄出去。有一个恒定的数量很重要,不然这个馆就不存在了,那么有进有出,这个水是活的。因为我们有理论先行,我一般是同一题材、同样名头的东西买双份,这在中国的收藏史上是非常有名的举动,比如说我曾经在7天里买了潘天寿先生仅存下的两张牛,因为美术馆要持续发展,可能这一张留下了,还有一张牛卖掉的话,这个馆10年开销就够了。两张潘天寿先生画的大水牛,我花了3000多万,现在我一张拿出来就有很多人愿意出一个亿,那么,3000多万去掉以后,还多了6000多万。我要告诉大伙儿,做一个美术馆怎么持续发展,前面的理论先行、框架构造和后面的持续发展的措施必须要结合好,不然肯定搞不下去。理论先行非常重要,有了理论的构思,才会有一个好的框架,才会有一个框架下面来维持操作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