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怀农：酣润厚劲墨精纯

持螯赏菊（国画） 邓怀农

　　朱争平       

　　邓怀农先生是上海近现代画坛一位重要的书画艺术家。在写意花鸟领域，他有着独特的艺术地位。    

　　上世纪80年代初，刚刚复苏的上海画坛活跃着一批年届九旬的书画艺术大师。当时朋友跟我介绍，上海中国画院老画师邓怀农是我同乡，他可以为我引见。1984年初秋的一个下午，我和朋友骑自行车过马路、穿小巷来到了位于大境路的邓老住处。这是一条不大的弄堂，拥挤杂乱。邓老住的是一间平房，十多个平方。他当时做饭用的是柴火小灶，房间四壁被灶烟熏得黑黑的。一位颇具名声的书画艺术家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出乎我的意料。我们进门时，邓老午睡刚起。老人听说我是南通人，顿然高兴起来，说他曾在南通读过师范。邓老告诉我，老伴走后他一直一人独居，子女离得远帮不上忙，平时靠邻居帮助买点菜，自己做饭吃。他住的这间房子既是睡房也兼画室和厨房，好在东西不多，一个人住够了。邓老边说边找出他的画集给我们看，并自豪地说，陈毅市长买过他的画。我带去了一本册页，请他留点墨宝，邓老一口答应，把册页留了下来。    

　　邓老1894年生于江苏南通，别署问天室主、东皋老人。自幼喜好绘画，19岁毕业于南通师范学院，同年求师于张馨谷，后寄居上海。30岁时师从王一亭、黄山寿、顾鹤逸，兼习书法诗文。擅长国画、书法，精于山水花鸟，意在青藤、白阳之间，山水青绿、水墨皆能，画风苍古厚重、天真自然，尤以画墨菊著称。代表作品有《洞庭山色秀》、《蚕》、《菊花》等。上海中国画院成立时应聘为画师，曾任美协上海分会会员，上海文史馆馆员，以职业画家为业达60多年，出版有《邓怀农画集》等。 1986年因病去世，享年92岁。   

　　第二次拜见邓老时，一枝墨菊和一只螃蟹已跃然在我的册页上，画上打了三枚印章，其中一枚为“生平知己”。邓老说，自东晋诗人陶渊明俯身采菊东篱下，抬头悠然见南山以来，菊花便在中国画中平添了更深的意味。他说，他的老师张馨谷一身爱菊画菊，如痴如醉，曾以一幅中国水墨菊花在法国巴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书画大赛上荣获一等奖，获金牌一枚。受老师影响，邓老也尤爱画菊。他年轻时曾亲手栽培菊花数百种，对菊花的自然生性有着精深入微的观察和了解。因而邓老笔下的菊花不但神韵生动，而且不同品种菊花的茎叶差异画起来毫不混淆。让我感动的是，邓老在解放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十年动乱结束后，他虽然政治上解脱了，但生活境遇并不好，然他笔下的墨菊却清新脱俗，雅逸超然，可见老人心里笔下依然是一片山水田园意趣。   

　　我与邓老交往的那两年，是他走向人生终点的最后两年。几经交往，我从他的画品开始，逐步加深了对他人格品质的了解。 1943年，邓老就与吴湖帆、梅兰芳、周信芳等组织爱国团体“甲午同庚会”，开展爱国救亡活动。上海解放后，他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让出居住多年的延安东路河南路口大楼一层楼面，供上海自然博物馆使用，自己则搬迁至居住条件较差的大境路。邓老先后担任黄浦区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积极参政议政，解决了周边群众诸多困难。第五届全运会召开时，他与黄幻吾、胡若思合作《百鸟朝凤图》以示祝贺。他还经常用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有困难的左邻右舍。正是这样一种爱国爱民之心和超然脱俗的人生情怀，才使他晚年的笔墨更为精纯。   

　　邓老离开我们已近30年了，但他留下的墨菊依然清香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