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总会赶在北京短暂的秋天前,展上一年里最重要的作品。
通常人来人往,过了也就忘了。重要不重要的,留些会议纪要,留些影像资料,而后展场很快被替换,记录也被尘封,除了当事人,就好像没发生过。
不稳定的空间占有,不像家。我没遇到哪个美术馆是有记忆和温度的。
今年秋天,是王广义个人回顾展。85年,甚至再早也算上,快三十年了。北方气十足的他,是从那时坚持至今,很不容易,也有性格的艺术家。
也见到了舒群。
85年,北方艺术群体里,还有一个叫倪琪的人,似乎已经没人记得。他后来成了我家乡一个大学建筑学院的院长。也是五年前,一次陪他去选新校区大门的样子,闲聊间他说,在日本上学时遇到广义,才觉得过了许多年。后来没做艺术家,是因为他没这天分,就本分做建筑了。
估计是敷衍我小孩子,但做艺术家,这职业实在需要点什么。
跑题了,原本是想说巫鸿先生的。
做艺术史,也需要耐得住寂寞。按先生的话说,很辛苦。
巫鸿先生是这次研讨会的主持,王广义个展开幕式的第二天,研讨会请了20个专家,从早到晚,讨论当代艺术史的构成方法。
我负责端茶倒水。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讨论的人里,总有他们欣赏的。鉴于我上大学,第一本读的就是先生的《美术史十议》,也就不掩饰的去要了签名。
朋友笑我,连舌头都打卷,这么厚脸皮,还能脸红。
平时怎么口若悬河,没见怕过谁,见到先生,也不敢说点什么。心里是怕露怯,平时再敢担着的,也不过日常琐事,做了,也不会刻在铅上。先生做的事,不同。
虽然工作也会和文字打些交道,但我能读的研究类的书,能有脉络、力度,不浮夸、应景的文字,少之又少。方法,虽不是一个人所有,但观点是,行文是。先生这点,让我这个初学者也觉得亲切。深入浅出,往往最不易。
研究不止这么一点就能当作好。不过,对我而言,很重要。
最后,还是忍不住和同事说,送先生到机场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估计是看不下去我花痴的模样,大家也就放心的让我去。
厚着脸皮送,临去机场还蹭了顿饭。和先生,还有他的两个朋友坐在老旧的小饭店。他就坐在我对面有些时空差的布景前。错觉,这是多年前一个场景。
期间他慢慢说:我也有时候会想北京,会想这里的冬天,会想一种味道,还有烟,那种绿色,灰色的,像从哪里飘过来的。
第一次知道好多事情,时间在他们嘴里就像故事。
他们一起回忆十几年前的事,说说朋友都在哪里。那些一起共事过的艺术家、策展人,还有那些今天看很年轻很活跃的人,也聊起小孩子,之前的房子。两个朋友和他一样轻轻的,慢慢的,也不急,不像在这个城市里的其他人。真好,有这些安静又努力的人。
就和历史一样,这些谈话有旧声色,有些消失的土地,有新生长出来的人和物,还有许多被忘记的,再想起就成了这些故事。
半天的时差,写到这时,他快要回到芝加哥了。他的一个学生和我微信,你怎么就放他回来了呢,我作业还没写完啊。
想想真好玩。 牧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