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曲章富先生：画出戏魂

曲章富戏画作品三则 曲章富戏画作品三则 曲章富戏画作品三则 画出戏魂忆章富

　　曲章富先生辞世已经两年了。曲章富先生在中央美院修学版画，但后来却捡起了戏画。他从事戏画创作另有一个重要因素，则是他得益于戏画大师关良先生的潜心指教。其戏画题材广泛，手法各样，想象丰富，不仅把剧中的人物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还能把扮演剧中人物演员的表演风格也表现得惟妙惟肖。

　　 袁大仪

　　曲章富先生于1939年生于山东蓬莱，196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微博]版画系，曾供职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上海书画出版社，兼职于上海交通大学、香港大学等多所高等院校的“客座教授”。编纂《当代著名画家传记系列》丛书并为许多著名大师级画家的画集作序或为其撰写品评文章。1991年被上海影视公司聘为“艺术顾问”。1995年由文化部评为“文化部艺术品鉴定委员会委员”，199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其“民间艺术家”称号，2002年受聘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体通鉴》编撰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而长期在北京工作。擅长书画和古玩鉴定，受聘为国内外多家文化艺术部门“艺术顾问”或“艺术总监”，尤其擅长戏剧人物画创作。

　　曲章富先生辞世已经两年了。

　　我与曲章富先生是中学时期的同学也是画友，我们都是蓬莱人，仙岛的灵气使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美的追求者。当时同学们称颂学校有绘画才能的人为“四大金刚”，而章富同学则是“四大金刚”中的佼佼者。每当学校的墙报上出现章富同学的美术作品时，老师和同学们总是在墙报前围观称颂，我也情不自禁地在章富的画前流连忘返，吸取营养。中学毕业后我先期考入了山东师院美术系，章富毕业后考入了中央美院版画系，这对艺术思维超群的章富来说，可谓如鱼得水，从此他对艺术的追求一发不可收拾。

　　章富先生在中央美院修学版画，但后来却捡起了戏画。章富先生从事戏画创作另有一个重要因素，则是他得益于戏画大师关良先生的潜心指教。因为关老师是章富的近邻，这无异于上天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位名师，学者冯其庸先生说得好：章富有这样好的条件岂有不从事戏画之理？岂有不卓然自成一家之理？章富择善而师，自出新意，以他鲜明的艺术个性在戏画上独树一帜。章富的戏画笔墨由最初的版画装饰味墨色较浓、偏于写真的手法而逐渐发展到后来的笔墨淡雅、赋色含蓄，其作品既有别于关良的以意写形，也有别于叶浅予的以形写意，可以说是形意互补。画戏首先要看戏。章富看戏成瘾、无戏不看，数十年来，京剧、昆曲、越剧、川剧、晋剧、湘剧、豫剧、各地梆子等等……几乎都未跑出他的视线。章富看戏不是看表面，而是读戏、背戏，深入琢磨、触摸戏核、画出戏魂。他刻画的戏剧人物不拘泥于一招一式的表面形式而是着眼于人物的内心状貌和精神气质。如章富画的《宇宙锋》真是匠心独具，把剧中人物赵艳荣装疯中的凝重、坚韧、机智勇敢及其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性格表现得惟妙惟肖。又如章富画的《狮子楼》里武松的英武无畏、西门庆的猥琐鄙微，把这两种截然不同人物的精神气质、内心状态刻画得入木三分，其典型个性跃然纸上。《打金枝》也是章富的代表作之一，虽是逸笔草草却妙在传神，一方的愤怒，一方的骄横仅通过这寥寥数笔把人物的个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章富的戏画题材广泛，手法各样，想象丰富。长卷《杂剧八出》是他的精心之作。其中川剧《赠绨袍》，章富就抓住了须贾见到范雎大惊失色的一瞬间，通过须贾一折腰、一捂脸、一斜眼刻画出须贾的心理状态；他刻画京剧《连环套》中的窦尔敦，以粗笔勾勒，抓住窦尔敦一跺脚、一挥手的瞬间动作，揭示了人物的英雄气概；而在《凤仪亭》中通过细腻、流畅的笔触刻画了吕布挑逗貂蝉时的轻浮以及貂蝉的妩媚；在京剧《徐策跑城》中，通过徐策撩袍、揣带甩袖、抖须的细节，用急疾如飞的线条表现出徐策心急如焚的内心世界。

　　中国的戏剧尽管表演的是历史的沧桑变化和人物的悲欢离合，但其表现的形式又常常是幽默诙谐的，以滑稽的形式反映中国的历史。为了在画面上再现中国戏剧的美学精神，章富在戏画上采用了夸张与变形的手法突出人物的幽默、调侃的情趣内涵，描绘出具有强烈节奏感和优美旋律的画面。许多观众称他的作品是“有声的画”。人物造型上用笔概括而简练，于夸张中洋溢着诙谐性，这无疑使他的笔风独特、个性鲜明，在当代戏剧画苑中独树一帜。章富所以在戏画上具有超凡的水平，这与他孜孜不倦的探索研究不无关系，评论家王运天先生对章富有如下的评价：章富看戏实为读戏，看戏看神、看戏记戏，他通过大量的戏剧速写记下每出戏的真谛，一出戏他不仅看一遍、速写一遍而常常是看多遍也画多遍速写。就这样无休止的耕耘，他的上下左右衣服口袋里装满大小不等的速写本，他没日没夜地研究探索，一张张习作变成他脚下一块块没完没了的铺路石，画之易呀！画之难呀！为了追求理想的画面煞费苦心、苦思冥想，身体垮了毫无怨言，不出成绩誓不罢休。他脑中装着无穷的戏，手中有万张稿，他的画法越来越有个性，他的线条也越来越肯定。他的画魂“不能言传，只能意会”，其中的奥秘出自艰苦的磨砺。章富的戏画和书法作品多次在国内外举办个人专题展，许多作品被众多博物馆、画廊收藏。他的绘画艺术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认可，并于1996年被授予“民间美术家”的称号。

　　章富的戏画还有一大特点，他不仅把剧中的人物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还能把扮演剧中人物演员的表演风格也表现得惟妙惟肖。如他画的《活捉》让人一看便知是刘异龙和梁谷音共同表演的戏，他的《玉堂春》让观众轻而易举地就辨认出是演员赵燕和吴淑秋演的戏等。

　　章富是一位多才多艺的画家，他不仅戏画画得好，山水书法也有相当的水平。他的书法作品多次在国内包括港澳台地区展览，并得到观众的击节称赞。1997年在上海世界贸易大厦举办的“上海首届博览会”上，他的戏画作品吸引了大量的观众，北京“中国京剧院”的许多著名演员专程来沪观摩他的作品，大师级画家刘海粟、关良、颜文梁等为章富的画展题写展名和贺词。

　　如单说章富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书画家似乎不够全面，应该说除了书画家外，他还是一位古玩鉴赏家和书画评论家。他孜孜不倦地学习研究当代书画家的风格流派及古陶瓷、青铜器的特点，掌握了极其丰富的古玩知识。他曾多次应邀到国内外有关部门进行古字画、古陶瓷及青铜器的鉴定工作和举办古玩鉴定方面的专题讲座。他曾为上海历史博物馆审视青铜器的真伪，也曾到许多地方博物馆鉴定古玩、古瓷等。2010年，他还应邀到香港为李嘉诚、船王包玉刚及著名演员秦怡等鉴定字画与古瓷器。鉴定大家谢稚柳先生特推荐章富先生赴香港中文大学主讲古玩鉴定课，并被香港大学及上海交通大学等单位聘为客座教授。他慧眼识真，曾多次在民间的藏品或被“外行”废弃的物品中“抢救”出许多名家的名作，如：清代名画家梅清的《山水册页》、八大山人的《石头画轴》以及黄宾虹先生晚年的作品等。

　　章富先生博览群书、认真学习并解读我国近代大师级画家的作品并研究其他艺术领域的人物和事物，撰写大量的有关文章，为著名画家陆俨少、谢稚柳、唐云、关良、李可染等大师的画集作序；也曾撰写大量文章介绍文化艺术界的其人其事及其作品，如：《关良的最后两幅画》、《关良和作家的不解之缘》、《流派忌流——陆俨少书画藏品集》、《华国璋的黄山摄影艺术》、《宾馆里的华夏艺术》、《张乐平致军区部队指战员的信》、《清代民间木板京剧和画的繁荣与京剧的普及》、《评“桑园案子”的动与静》、《历慧良指点武戏、齐淑芳披挂上阵》、《酒祭“大石街”——悼唐云先生》等。

　　由于章富在书画艺术和文物鉴定方面拼搏进取及他的人格魅力，引起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书画界、艺术理论界乃至文学界等著名人士为他的戏画艺术、文物鉴定等诸方面撰写了大量的评论文章，甚至为其作品赋诗称颂，冯其庸、谢稚柳、蒲广平、高文等均为其撰文评价和称颂。章富的绘画艺术和鉴定方面的造诣，诗人翁思特再为章富的戏画人物赋诗两首予以赞誉。

　　章富先生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文革”期间，我一直未见到他，直到1985年我才见到他，那时章富先生的背部驼得很厉害，我问他是怎么搞的，他则不无幽默地说：这是“文革”中造反派赐给我的厚礼。据了解他的老师关良先生在“文革”中受到冲击，造反派抓到章富逼迫他揭发关老的所谓罪行。章富说：关老无罪为何揭发他？被激怒的造反派们用铁条吊着木板挂在章富的脖子上，章富每拒绝揭发一次，造反派就在木板上加一块砖，直加到八九块砖为止。这种“加砖刑法”连续搞了许多次、许多天，章富的腰被压垮了，背也驼了，但他的人格却立了起来。遗憾的是驼背的后遗症却永远伴随着这位刚正不阿的章富先生。当今社会许多艺术家不专心致志地研究艺术，却热衷于“炒作”玩“拔苗助长”的游戏，而章富先生却谦虚低调。王金海先生曾为他写了影视剧本以展现章富先生的艺术人生，但因章富先生低调而放弃了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