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源：收藏家不该以盈利为目的

黄金源（右）、黄俊然合影于瓦趣轩。 黄金源收藏的将军罐。

　　广州老西关的收藏圈里流传一句话：“北有观复馆，南有瓦趣轩。”瓦趣轩的主人是现今已76岁的华侨收藏家黄金源。近年来，他和儿子陆续将200多件珍贵瓷器带回祖国。作为旅美华侨，黄金源在美国创办瓦趣轩古董店，他既善于鉴定，又深有研究，在国外被推为美国华人收藏协会名誉会长。黄金源现任广东省侨联海外顾问、广州市古玩商会顾问。几年前他回广州后的私人方斋仍命名为“瓦趣轩”，多年来只藏不卖，瓦趣轩内的诸多藏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仍是个谜。上周，《瓦趣轩品瓷》一书出版，其中的许多藏品才揭开面纱。而南方日报记者今日走入瓦趣轩，采访黄金源收藏瓷器的心得。   

　　●南方日报记者 李培 实习生 刘甲

　　谈经历▶▷

　　“蚂蚁搬家”把文物抱回来

　　南方日报：您最初是如何走上收藏文物的道路？

　　黄金源：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受到舅舅熏陶，开始对收藏感兴趣，跟随他认识了一些收藏行家。除此之外，自己也在学习收藏相关的知识，直到20出头成家立室，在家人的经济支持下，买了自己的第一件藏品，一个元代的小物件，此后开始了自己长达几十年的收藏生涯。

　　我认为，可以简单地辨伪、断代、定价，只能算是古董商，对于收藏家来说，还应该了解文物背后的文化。所以，我一直执着于古代陶瓷史的钻研，写出多篇有独到见解的学术论文。比如，关于扑朔迷离的“官哥之争”，我通过实物考证指出，铁线金丝不是官窑的唯一标志，它们不是不同窑口，应该是官哥同窑同源，只是因为大宋朝的衰败，由官窑变成民窑而已。我在论文《官哥论》中曾赋诗一首：“白胎官窑是顶峰，官哥一家朝不同；开门不见哥哥面，铁线金丝困域中。”

　　南方日报：从上世纪90年代初，您全家选择移民美国，在美国又如何与瓷器收藏结缘？

　　黄金源：到美国之后，为了生计，我开了一家以“瓦趣轩”命名的书房商店，主要经营文化生意，以及出售自己的书法作品。等积累了一定的资本后，就开始在美国购买藏品。在美国的文物市场上可以看到很多来自中国的文物，这些有的是以前外侵者掠夺，有些是中国人自己走私出去的，当然还有许多的仿造品，但是相对来说在早期赝品是非常少的。试想一下，一件瓷器要经过70多道工艺制造而成，而一个人一辈子只做其中一种工艺，换而言之，一件物品如果有一道工序是假的，那基本就能确定那是赝品。所以，早年仿造赝品成本很高，基本上是得不偿失的，所以那时候赶上了收藏瓷器的好时机。

　　南方日报：从国外收藏国宝回来，有着怎样的经历？

　　黄金源：从国外收藏国宝，一定要用扬长避短的策略，利用自己的优势，把可以再生产的工艺品与艺术品积极推销，筹集资金，还不能与财雄势大的藏家硬碰。记得有句家训“若想穷，神壇庙社逞英雄”，就是要办实事不张扬，只能用自己的经验，以打游击的方式，每分钱花在刀刃上。

　　我曾经在美国一个私人藏家那里收藏过一件“白耀州剔人物梅瓶”，他不了解其中的价值，我花不多的钱就拿到了。因为我研究过《中国陶瓷史》，其中曾写道，宋代周辉出使金国，其在《清波杂志》谓：“耀器白者为上。”也就是说，白瓷是耀州窑的精品。

　　南方日报：听说“瓦趣轩”的镇店之宝是元代的青花瓷和清朝的将军罐，这两个宝物是如何淘来的？

　　黄金源：清朝的将军罐是从美国的拍卖行获得的，上头绘有“兰亭胜迹”53个人物栩栩如生，把东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王羲之写《兰亭序》，群贤毕至，曲水流觞的情景，重现在今天人们面前。可以说是如获至宝，我们将它用纸箱包装，在飞机上给宝物买个座位，入关、出关，就这么一路从美国“抱”回广州。

　　而元代的青花瓷更是周游了全世界，从香港到加拿大到美国再到广州辗转寻觅，最后这件宝物还是被我获得，只能说这其中也是有一点运气的成分。在国外收藏到了好东西，我就和儿子两人用“蚂蚁搬家”的方式一件件抱回来。

　　谈经验▶▷

　　除了相信科学还要多读书

　　南方日报：现在随着古玩的升值，越来越多人把收藏作为自己的兴趣，这也导致了赝品的泛滥，您是如何鉴别真伪的，能否给初学者一些意见？

　　黄金源：我们通常说的使用科技方法鉴别，大家肯定觉得比较准确，那是因为通过用科学仪器探查其中的炭十四同位数、热释光等可以了解藏品出土的年代。我在这打个比方：“假如我们用1000年的房屋旧木、棺材木或者水桩等仿造文物，你用科学方法鉴别肯定是告诉你这是1000年的，但是它却是不值钱的废品。”因此，我告诫想收藏的朋友除了相信科学外还一定要多读书，然后再借鉴古物参考，举一反三，只有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才不至于“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怕一个藏品有十个理由你认为是真的，但是出现了一个地方值得怀疑，就要谨慎。

　　南方日报：您当初是否也为收藏古玩“交学费”，有没特别令你印象深刻的例子？

　　黄金源：“交学费”对初学者来说肯定是有的，我当然也试过，但是假如我们不小心买到假货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吞下，是绝对不会再拿出去转手。

　　南方日报：元青花被炒到天价，鬼谷子下山等拍卖过亿元，有人认为这只是一个拍卖行把一个市场符号放大了。相比元青花而言，中国古代瓷器还有很多更有价值的版块，比如唐三彩等。您怎么看待中国古代瓷器的价位问题？

　　黄金源：我认为唐三彩并不值得收藏，因为唐三彩是陶器，而陶器吸水性强，也不便保存，之所以那么高价是因为其色彩鲜艳的图案受到洋人的青睐，被炒高了。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的文物其实没有说哪个朝代更值钱。打个比方，康熙乾隆用过的物品，传到现在肯定被热卖，但是康熙乾隆生前一直极力寻找而无法获得的东西却被当做废品，这就是有所谓的“名人效应”。我们说收藏家不该以盈利为目的，对照古文献，用辩证唯物的思想还原历史，使后人不再被误导。所以一件艺术品即便是无名氏制造，只要是有代表性或者特别少见，尤其可以印证古文献的就值得收藏，而不是被炒作出来。还有一个重点就是切忌跟风，要保持自己独到的眼光。

　　南方日报：您所观察到的瓷器拍卖市场，现在存在怎样的问题？有人说，真正有文化担当的大收藏家已经不存在了，过去张伯驹把国宝无偿捐给国家的大藏家风范，已经不可多得了。

　　黄金源：现在的拍卖市场到处是有钱人玩的游戏，基本上都存在“托”，还有些商人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就故意抬高价格。现在人们倾向于利益至上，许多地方组织为了多宣传自己，举办所谓的名家研讨会、鉴定文物，但却是“一言堂”，对反对的声音视而不见，就拿柴窑来说，在瓷学界是历千年一大悬案，到底产自何处，引起瓷学界多方猜测，大家各抒己见、众说纷纭。说这窑是柴窑又说那窑是柴窑，全凭想象去说，根本与“柴”字搭不上边。所以，我更希望的是大家可以在一个平等的平台互相交流，双方互辨。我的瓦趣轩藏品大多只展不卖，就是希望带动一种风气，鼓励藏家们多了解文物背后的知识，这才是古代先人真正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