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奥多·席里柯是19世纪法国绘画浪漫派的先驱者,他开创了与古典派艺术分庭抗礼的局面。
席里柯自幼喜爱绘画,15岁时和家人从里昂迁居巴黎,两年后从师古典派画家格林学画。然而,对于古典派教条似的艺术规则,席里柯异常反感,处处与之格格不入。终于,他的消极态度激怒了老师,格林把他赶出了画室,并当着一众同窗的面,说他:“没有希望成为画家,一辈子不会有出息”。这句话刺伤了青年席里柯的自尊,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绘画大家,一洗今天的耻辱。
因为他是被格林驱逐出门的人,许多画家碍于面子都不愿意收他为徒,对此席里柯毫不气馁,没有老师他就遍访各大博物馆和画廊,从前辈大师的成就上学习有益的元素。一次,他在巴黎的画廊邂逅了一位绅士,绅士对他稔熟的知识、不俗的见地感到十分吃惊,两人产生了忘年的交情。这绅士就是画家格罗,他虽然是大卫的得意门生,却也是个古典派的叛逆者,正是他用现代的题材创作、丰富的色彩构图影响了席里柯终生的艺术道路。
在格罗的帮助下,25岁时席里柯远赴罗马学习,在这里他尤其被米开朗基罗雄浑有力的形体表现所吸引,认真地揣摩大师的名作《最后的审判》,从中汲取了不少艺术养分。
严格说来,席里柯没有正式的老师,他却是绘画史上少有的天才,他最为优秀之处就在学习诸大师的过程中能够兼容并蓄,博采百家之长为己所用。他对“巴洛克”时代瑰丽的色彩运用十分着迷,特别是对鲁本斯的作品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因此朋友开玩笑地送他一个诨号:“鲁本斯的厨娘”,意思是他对这位大师的表现手法唯命是从。
席里柯还是把英国绘画介绍给法国画坛的第一人。1820年他去英国考察旅游,结识了自然风景画大师康斯太布尔,并吸取了他单纯朴实的色彩表现手法。这次英国之行使他从任何摇摆中脱离出来,成为一个彻底的浪漫主义画家。
席里柯的艺术从来不是游离于时代和大众之外的,动荡不休的社会现实、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大众,从来都是他关心的题材。
1816年7月2日,法国战舰“梅托萨”载着四百名船员驶向西非的塞内加尔。途中由于不懂航海的混蛋船长的错误指导,发生了海难。事故发生时,有势力者纷纷乘救生艇逃命,其余的人被迫拥挤在木筏上漂流了十余天,才被过路的轮船救起,最后只有15人生还。
对这件因为腐败而引起的骇人听闻的惨剧,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反响,纷纷要求政府惩办责任者。"梅托萨"海难也大大激发了席里柯的创作热望,画家意识到自己找到了极佳的现实题材,开始筹备作品《梅托萨之筏》。
在同时代的画家中,席里柯是以创作态度异常严谨而著称的,为了完成这个悲壮的现实主义作品,他努力作了大量工作。首先,他找“梅托萨”幸存的船工,请他依照回忆搭建了一个木筏的模型,并亲自下海体验了一周的海上漂流生活,观察海上气象,识别海洋天空的云色。为了更好地表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席里柯亲自到医院对很多垂死的病人进行了细致的观察,甚至到解剖室寻找肉体腐烂的经验。画面上的黄亘病人(画中央拉伸者)是席里柯说服了朋友画家--正在患黄亘病的勒布伦,参照他形象画上去的。另外,席里柯研究了大量前辈大师表现死亡的作品,为自己的创作积累了宝贵的素材。
经过长达一年的酝酿,席里柯屏弃了最初的表现同类相残、精神失常等一系列绘制意图,跳出了“图解式”的局限,大胆地表现被难者的一丝希望---在海上远望轮船的情景。
在这幅被后世称为“浪漫主义的挑战书”的作品上,我们惊讶地发现席里柯对前辈绘画艺术的学习竟是如此之深。从飞扬的红巾到平倒在木筏上的尸体----画面遵循了古典主义金字塔式的平衡构图;有节奏地从左到右是从绝望、痛苦、挣扎、到求生的上升的激情,交织的纷纭的身体----这分明是鲁本斯最擅长的“巴洛克”风格;从这部作品后人们称呼席里柯为“法国的米开朗基罗”,因为发现他对人体美学的把握竟是这样精深;还有从伦勃朗处学来的光与影的自然衔接过渡,和格罗的对(战争)情节细致的把握。
据说当作品完成后,席里柯把它送到巴黎的一间休息室,等待1819年8月开始的秋季沙龙展出。就在展出的前几天,画家突然发现作品的不足---飞扬的红巾虽然增加了画面的上升的气势,却也动摇了整个画面稳固的基础,产生了上轻下重的感觉。于是,席里柯毫不忧郁地再次修改作品,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前景左右两边增添了两具尸体和前边的两根长木,使切割画面成为V字型,将老人死去的儿子(画面左角)弯曲的小腿改成伸直。这一次及时的修改使作品在平衡上更加完美了。
《梅托萨之筏》一问世就引起了古典主义学院派及官方的强烈不满(我在《外编》--谋攻篇之“死尸和灾难”中作了详细论述),虽然直面威压,席里柯依然故我拒绝作任何违背创作意图的改动。
席里柯的一生短暂却充满光彩,他为浪漫派的兴盛打开了大门,直接传承他的事业的是他的好友“浪漫主义的狮子”德拉克洛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