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停下笔来完成画面对曾浩来说是个非常难的决定,正如他认为无法为自己的作品做任何的论断一样。
曾浩一直对模式化的创作与生活保持警觉,对他来说,一种模式体系和与其相应的价值观形成后,人们的生活行为参照着这种规则开始运转,必定伴随着相同阶段个人体验的消失。曾浩在创作与生活中更期待一种意外,这种意外可能是集体的也可能是个人的。而更多时候,他则是在现实和心灵中为自己划出一块领地,感受着平淡生活时时刻刻对自己的滋养。
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后,曾浩并没有留在北京,而是辗转于老家昆明和北京之间,最终在1993年来到广州成为广州美术学院的讲师。对于选择去广州的决定,则是曾浩就搞艺术创作这件事对自己进行的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考验:当时广州是一个高度商业化的文化沙漠,在那里进行艺术创作等于将自己置于一个真空环境,曾浩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在一个完全没有艺术氛围的城市坚持创作。而正是在广州高度商业化、物质化的环境中,曾浩早期重要的一个创作系列逐渐成型。
区别于同时期的“玩世现实主义”和“波普”,曾浩将许多人与家具并置在一个莫名的私密空间内并处理为等大的比例,来暗指现代社会中人与物分工的模糊与相互从属的关系。作为个体的人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只是碰巧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特殊的构图画面使这系列作品在当时被许多人加以了观念化的解读,包括人与物、人与空间、人与时间的关系。曾浩的绘画始终与这一时期的中国当代艺术的主流风格保持一种审慎的距离,在风云变幻的浪潮中保留了冷静和内省的一面。
曾浩早期作品都是以“某时某刻”进行命名,甚至能够精确到例如“2003年11月30日早上9点”。许多人都会好奇这些具体的时刻对于曾浩来说是否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但令多数人失望的是,这些标题连作品具体的完成时间都代表不了,只交代了作品的创作年份,而其他的数字则全是随机性的,有时艺术家甚至会让身边的人任意选择一个时间来命名作品。一般概念中,当将一件事情说得很确定的时候往往都是一个重要的时刻,仿佛这些时刻是决定命运的。人们似乎更容易在大事件的影响中做出选择。对曾浩来说,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重大时刻,而是我们每天面对最平淡的生活点滴,这种周而复始的平凡真正在塑造和改变我们。
在架上绘画中,许多的局部会有原始画稿痕迹的呈现,这种作品的“未完成性”吸引着观众的目光也是曾浩本人非常有兴趣的一个创作阶段。尤其是在他近期个展“断面”中出现的一系列小尺幅纸上作品,这种“未完成性”有着更加自如的书写。一幅作品画到什么程度算做完成?这是每个艺术家在创作中都要去思考的问题,而每个人也都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对于曾浩来说,创作不是一种方案的制定和执行、一种把控,是自己与画面和生活的相互感受与作用,当它处于一种未知的发展方向时往往是最具魅力的。
曾浩在作品中营造出了许多充满寓意的场景,对他来说这些场景就是自己的现实生活,没有文化政治意义的指向,在平静中孕育着无限的可能。画面中没有叙事的冲突取而代之的是平淡生活中的种种体验,像是身处现实又与之疏离的一块区域,在这里曾浩真实地面对着自己的种种感受,并从容地以最合适的方式表达着。就像杜尚说过的一句话:“这里没有解决,因为这里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