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见 图/菲戈
让·米歇尔·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1988 年 8 月 12 日被发现死在纽约大琼斯街的公寓里,死因很可能是吸食过量海洛因。他的朋友、音乐人和导演米盖尔·霍尔曼在路上被人告知“住在这里的一个画家死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画家就是巴斯奎特。
当时巴斯奎特只有 28 岁,被视为年轻的天才,在世界各地举办画展。他的猝死使他永远年轻:在所有视频里,他扎着小辫,英俊而稚气未脱,记者一本正经地提问,他总是不同意他们对他的作品做出的假设。尽管在 20 岁上下,巴斯奎特把涂鸦从街边墙上搬到了画布上和画廊里,但他的笔触仍然充满了本能的稚拙。当时的艺术评论称他为“光芒四射的孩子”(Radiant Child),今天人们还是喜欢引用这句话。
今年是巴斯奎特逝世 25 周年,高古轩画廊(香港)推出了他的首个香港个展,展览将持续到 8 月 10 日。此次展出的作品不多,只有 15 幅,但在年份上横跨 1981-1988 年,涵盖了他主要的创作时期,基本能展现他风格变化的脉络。据香港高古轩负责人尼克·西门诺维克(Nick Simunovic)介绍,这些都是已售出的画作,从世界各地的藏家手里把它们借出来非常不容易。
1981 年,巴斯奎特卖出了第一幅油画,随着新表现主义艺术的兴起,他的作品从 1982 年起便成为收藏家们争抢的宠儿,1985 年,他成为第一个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黑人,到达名利的巅峰。这股热潮在巴斯奎特去世后趋于冷却,直至近两年重新抬头。今年年初,此展览曾在纽约高古轩举行,吸引了众多参观者。展览中最知名的作品是创作于 1984 年的自画像,黑皮肤的画中人,左眼和鼻子构成了“J”形字样,是巴斯奎特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用细线条画出的整排牙齿也是他常用的意象。由于语言和文化背景的差异,巴斯奎特的作品在中国的知名度和接受度都不高,像“SAMO”(Same old shit,意为老掉牙的臭狗屎)这样的签名、80 年代活跃在纽约艺术圈的人的名字,不查阅资料可能无法理解,但是他画中的一些常见元素,比如皇冠、线条简单的人脸、汽车和脚,却是天然的时装元素,曾被多个品牌借用。今年上半年,优衣库的巴斯奎特主题T 恤在国内也卖得很好(巴斯奎特曾在曼哈顿的优衣库工作过)。在第二波巴斯奎特热来临之际,他的作品正通过艺术以外的途径被更多人认识。西门诺维克也不讳言,在香港举办展览,主要是希望正式向亚洲和中国的藏家介绍这位“创作时尝试思考生命”的艺术家。巧合的是展览中刚好有一幅画《 猪年》(Year of the Boar,1983)表现的是狰狞的中国“年”。
《猪年》(Year of the Boar)1983。巴斯奎特的父母分别是海地人和波多黎各人,尽管安迪·沃霍尔为了捧红他曾将他的身世夸张为“出生在加勒比地区贫民窟里的流浪汉”,其实他生活条件优越,整个童年都在纽约度过,然而身体内确实流淌着浪荡子的血液。8 岁时,巴斯奎特遭遇一场车祸,手臂骨折并被摘除脾脏,不得不在医院待了整整一个月。这个月里,他母亲带给他的著名教科书《亨利·格雷氏人体解剖学》对他后来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青少年时期,巴斯奎特多次离家出走,直到 17 岁时因为不遵守制度而被学校扫地出门并开始吸毒,才真正成为游荡在下等城区的街头艺术家。在记录巴斯奎特一天的电影《巴斯奎特在城区 81 号》(Basquiat in Downtown 81)开头,便有对这段早年经历的隐喻。在医院接受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巴斯奎特被允许离开,医生对他说:“你可以走了。”他自语道:“他说我自由了,他是对的,可他不知道(我拥有怎样的自由)。”接着他跑下楼,推开医院的门,大喊一声来到纽约街头。可惜他疯狂的创作和生活方式很快耗尽了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天堂的鸟》(Bird of paradise)1984。1980 年以前,巴斯奎特主要创作一些 SAMO 主题的涂鸦,和曼哈顿各个俱乐部里的艺术家们混在一起,还和米盖尔组建了Gary 乐队。后来他还开始制作说唱音乐,并成为俱乐部里的 DJ。展览中一张作于 1984 年的《天堂的鸟》(Bird of Paradise),就显示了巴斯奎特对音乐的兴趣。画的主体是一个人,一支萨克斯和一个像唱片一样的圆,周围较小的图文是一些他钟爱的歌手的名字(如Miles Davis,Dizzie Gillepsie),以及乐谱和乐器。
《回到中心人物》(Return for the central figure)1983。1980 年,巴斯奎特参加了生平第一个群展《时代广场展》,为此他在此前 SAMO 式涂鸦的基础上绘制了一个墙面。他在展览中受到的关注给了他很大激励,因此他退出 Gary 乐队,开始全心作画。改用画布之后,他还是会利用从街上拾获的各种材料进行拼贴,而且在作品中保留了涂鸦文化对社会现实进行评论的特性。1983 年的《回到中心人物》(Return for the Central Figure),全黑的底色上,除了画面中心一个标志性的面具般的脸以外,密密麻麻布满了白色的文字和示意图,标注着涉及世界各地、各个时期的历史片段,比如法国大革命时期人物和事件的“关键词”。在较醒目的位置,单词暴政(Despotism)还被错拼成 Depotism,故意拼错单词也是巴斯奎特的特色之一。
《无题》(Untitled)1988。展览中唯一一幅创作于 1988 年的作品《无题》(Untitled)显示了他晚期狂躁的精神状态。不仅不见了大量单词,明黄的底色上,只有几个不成形的图案,蓝色颜料覆盖了未完成的人脸和箭塔,一大团黑色污渍触目惊心,周围还有油彩未干时被抹开的痕迹。唯一像以往一样线条流畅清晰的只有一小罐啤酒。可以看出间歇性妄想症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越来越困扰他,令他十分挣扎,而且 1 年前伯乐和好友安迪·沃霍尔的死也给他带来了沉重打击。尽管那年 6 月巴斯奎特曾前往夏威夷戒毒,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那个圈子里最司空见惯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