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曰龙：不期而遇寻常之美

　　胡曰龙 　　画家，毕业于浙江美院（现中国美院）油画系，曾任上海轻工业高等专科学校美术系绘画教研室主任、副教授。 　　本版图片 高征 菜油灯 菜油灯 菜油灯 三足铁鼎 海草化石板

　　陆斯嘉

　　走进胡曰龙的家，抬头见到“曰亭”的门额。“曰亭”的主人——近耄耋之年的老画家胡曰龙之所以将小屋称为亭，或许与家里中西合璧的陈设相关。

　　推开宅门，三两步过了廊道，左手边有一间茶室，茶室中间是一张双拼圆桌，靠墙摆着六把榉木靠椅，日光从茶室后方的雕花木门板里透进来，照亮了点缀在茶室四周的几件瓷器；右手边是一间客厅，整洁的客厅，使人很容易将目光落在两面白墙上张挂着的油画上。其中一幅是《金色晚年》，画面上胡曰龙与夫人身着淡雅中装，坐在自家亭园里。

　　这幅《金色晚年》的背景曾经是胡曰龙在江苏甪直水乡的家。20多年前，胡曰龙在学校教绘画时，经常带学生在上海周边写生。“当时周庄的房子很便宜，一间二层临河的屋子，百二十个平方米，只要6000元，水乡还没有热起来呢。1992年，虹口画院成立，为解决画院开展工作的经费问题，我提出建议，希望画院到周庄买间房子，为画画写生的人提供住宿，挣一些旅馆费或出租费。要知道当年周庄的房子或地价每平方米只要18元，可惜当时画院没有买。”

　　在胡曰龙看来，水乡购屋置业也是一种收藏，既要有眼光，也要有财力和出手的魄力，兼而有之才能论得上收藏。收藏家的眼光永远要处于领先，以少的投入获取大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回报。“水乡是原生态的东西，是最美的。当初我们喜欢周庄，游人不多，只有写生的人偶尔去那里。周庄有一家小乐惠饭店，我们在那里画画、聊天，我们看到的就是美。”

　　尽管当年的胡曰龙还不具备财力在周庄“藏”下一间半屋，但而今他家中的茶室却透露出主人追求美从生活中来的气息。2000年前后，到水乡写生的胡曰龙在一家旧货店相中了四把榉木靠椅、四只榉木鹅蛋凳、五只榉木方茶几。胡曰龙把这些全都收入麾下，花费不过两三千元。

　　“我觉得一个人的前途命运与自己的定位是很有关系的，我并不是收藏家，所收藏的只是在自己财力范围内觉得喜欢的东西。如果从审美角度，永远能看到最好的东西，但懂得审美的人不一定有投资人的魄力和智慧。真正的收藏事业，需要有财力和资本，靠像我这样的人小打小闹是不行的。”胡曰龙说。

　　或许正是出于画家的艺术思维和艺术判断，胡曰龙的藏品看似不起眼，但寻常之中却透出美感，每一件小东西里都流淌着一段不期而遇的经历。

　　在客厅外的阳光花房里，胡曰龙翻出了一块石板，石板上凸起着水草的图案，他一边用湿毛巾擦拭石板一边说：“这是一块海草化石，是贵州的朋友送给我的。亿万年前，经过地壳运动后，大海隆起形成了云贵高原。你看到这是一整块化石，直接从贵州的山上切割下来的。在地壳运动前，海底是平的，海水一干，海藻就贴到了海底，形成了化石上的图案，你还能从这块化石上看到类似沙粒或小贝壳之类的东西。”

　　客厅和过道相接处的一角，摆放着一只内径约40厘米的三足铁质鼎，曰亭的主人在鼎中装饰了一些小花。

　　有一年，胡曰龙在一爿古董店里看到这只盛满了香灰的鼎，外观朴拙，便向老板询价，老板开出500元的价后，胡曰龙并不着急，悠悠地说：“去掉一个零还差不多吧。”最后，胡曰龙以150元将这只鼎捧回了家。回家后他左看右看，铁鼎的锈斑应该不是做旧的，估摸着此物或是清代、民国时期普通人家用来烧香之器，或是清代部队行军使用的锅具。

　　2013年初，胡曰龙无意间从报纸上看到上海青浦区青龙镇遗址考古发掘的消息。青龙镇考古遗址中一口修建于唐代时期的水井，是上海已考古发现的数百口井中深度最深、做工最精致的一口。井内出土了唐鹦鹉衔绶带铜镜、铁釜、铁提梁鼎等众多唐代器物。胡曰龙仔细比对新闻图片与家中的三足铁鼎，藏品与图片中的唐代铁提梁鼎形制相同。

　　“有价的东西往往是无价的。”这是胡曰龙常说的一句话。为一件看似寻常的器物花俩小钱，或许便使作为画家的他，体会到了一份无价。正因如此，他会从浙江富阳龙门县的一位老乡家中，花一元钱带回了一盏油灯，当作台灯或壁灯在家中使用；也会珍爱朋友相赠的20多年前从四川带回的几件陶俑，断臂的也好，头部重新黏合的也好，但凡造型可爱多姿的就藏在家中，闲来欣赏把玩，装点曰亭。

　　罗丹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几十年来，胡曰龙观察着身边无用的平常之物，捕捉寻常中蕴涵之美。时过境迁，昔年无意中收获的一物一景、一情一境会悄然流向画布，装饰了他的画面，也装点了别人的梦。■

　　Q&A

　　收藏十问

　　Q： 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 兴趣所致，并可与绘画互为补充。

　　Q： 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 雕花木板。

　　Q： 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 只有喜欢，没有最喜欢。

　　Q： 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 对我知识、审美、艺术创作有所感悟的。

　　Q： 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 朋友相赠，各地写生、旅行时偶藏之。

　　Q： 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 还谈不上有多少藏品，只是爱好而已。

　　Q： 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 不是。

　　Q： 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 审美享受，创作启迪，扩大历史、自然、人文知识面，感悟天人合一等，自赏并共赏。

　　Q： 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 没有。

　　Q： 有一天你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 还谈不上捐出的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