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牧歌

　　文/关维晓

　　要论牧歌先生的艺术成就，无论时间顺序还是对新疆美术事业的贡献，恐怕应该先版画而后国画。他1953年于西安美院毕业进疆，分配在新疆总工会工作，在有关方面的支持下，次年就和熊新野一起组织了版画研究小组，并申请到了活动经费。这个版画研究小组的功绩，在新疆美术史上占有特殊的历史地位，熊新野、牧歌等人的版画作品首开了新疆美术作品在1954年入选西北美展和1955年入选全国美展的记录并登上美术、人民日报等全国大刊并入藏中国美术馆、故宫博物馆、天津美术博物馆及军事博物馆的记录，尤其是当时的成员如戈捷、毛慧德、潘隆璜、杨丰、肖飞、刘琪等后来都成了上世纪60年代初兵团版画鼎盛时期的组织者和领军人物。袁湘帆在军区长期从事具体的美术创作组织工作，翟奋在新疆日报同感组织搞培养版画作者终其一生。新疆版画家中的不少人都是在版画研究小组后来的版画培训班里，掌握了木刻技法和创作方法，从木刻版画投稿起步，日渐成长。上世纪50-60年代，新疆版画的第一个辉煌时代的主力军和组织领导者。不仅为发展新疆版画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新疆版画在50、60年代甚至70年代，对于影响和促进新疆美术创作的繁荣和扩大新疆美术事业在内地的影响，都曾起过历史性的促进和影响。

　　牧歌在1961年调入市文化馆以后，仍然聘请熊新野一道先后举办各类美术学习班40多期，除在文化馆举办之外，办班范围涉及八钢、七纺、十月拖拉机厂、电厂、煤矿以及市郊五。一农场等。李清溪、吴良才、陈万选等又一批人掌握了版画技法。也正是这些版画家和陆续进疆的版画家们一道在上世纪80、90年代，创造了新疆版画的又一个辉煌时代。

　　牧歌先生在新疆现代版画的人才培养方面所作的贡献是无人可以岐及的。而牧歌先生个人的版画创作成就，不仅卓有成效，而且身体力行，以他高尚的人格魅力和执着的求索精神起着对版画队伍的示范和凝聚作用。

　　牧歌先生在1953年进疆至70年代末的20余年间，除了组织版画活动培养版画人才之外，他个人的版画作品《工人新村》等曾作为文化部礼品赠送给了十多个国家。就艺术风格而言，他的版画作品从一开始就别具一格，透露着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甚至可以说他20余年的版画创作自始至终都有中国画的元素在伴随左右，这大约就是书香门第，传统绘画打在他心灵上的印记。首先一开始的木刻创作几乎全是竖构图，现在见到的1954年所创作《天山脚下》中就已初露了他在用刀上与当时中国黑白木刻的流行样式区别明显，如果说1957年的《找到了水》的提款用印是力图在版画中吸收中国画构图章法的尝试，到了60年代的《驮运》与《工人新村》两幅作品的山坡，从套色到刀法，对于国画手法的吸收都已初现端倪，尤其是在1972年的《踏破冰峰千里雪》及次年的《朝露》，更是对中国画元素在版画中的融会贯通和娴熟自然的应用。在探索独到艺术语言方面的同时也完整的成就了个人艺术面貌，特别是在木刻刀法方面得到了充分展现。处处透露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力又极具现代木刻版画的艺术特质在当时的新疆版画乃至中国版画界，都称得上别具风格，自成一格。回顾当年的中国版画界，从黄永玉、师松龄到陈天然，都在尝试在现代木刻版画创作中吸收国画元素意图明显。而牧歌的借鉴更加协调自然不露声色。

　　牧歌转向山水画除了家学传承和在几十年创作实践中水到渠成之外，还有一个外部的因素。他一向为人谦恭谨慎，可谓绝对服从领导，整天为宣传任务和培养人才而努力，从宣传任务出发以连环画的方式，从互助组、劳模、矿工、铁路、女推土机手到毡筒机的诞生等十多套连环画，一直画到1980年调入新疆画院为止，他的大半生一直为自己喜欢的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但在文革大浩劫中仍然难免挨批挨斗，作检查，扫厕所搞卫生，使集温良恭俭让于一身的他有些失望迷茫，一段时间甚至深感于当时人心难测，无奈中偷偷拣起了一直没机会进行创作实践的山水画。且一发而不可收拾，几十年的新疆生活和大量的风景速写，使他一开始就尝试用国画传统技法表现新疆的山山水水，在实践中几经探索，总是很难表达自己对新疆山水的认识和理解，总是无法准确的表现出心中的新疆山水，从而逐渐认识到新疆的山川地貌，瀚海戈壁乃至花草树石，在国画传统中都无现成技法可供借鉴，日渐产生了探索新疆山水画法，70年代初镌刻了《为天山立传》而确定了个人追求向往与实践的决心。他在刻苦的实践中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新疆山水借鉴中原甚至南方山水技法的现象不该继续下去，新疆山水的气魄神韵所造就的新疆山水，在画家的心像中应当截然不同，中国文人士大夫(的)乐山好水，在传统山水画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成就中华文明在世界美术中的独特艺术面貌。质雅幽静小桥流水，远岚近山，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真正达到了可观、可游的完美境界。但身处新疆，面对截然不同的大漠长风，草原雪山，长河落日，浩浩乎天光地气，朦胧中雪原雾凇，画家往往少有欣赏游览之心，而是与天地融为一体，呈经天略地之精神心态。牧歌在这种西部风光的濡染滋养之下，“誓为天山立传”的追求目标更加明确，而且更加为之孜孜以求。

　　牧歌在苦苦探索中除了充分运用它深厚的绘画功力，通过几十年近百本的速写集中的丰富资料，对新疆山水树木特定形态的研究表现之外，对于具体的作画技法和画面效果也有了更多想法。例如对新疆的夹沙石用积粒法几经尝试终于作出了粗砺的效果，冬天的积雪纯净，冰花树宛若珊瑚枝丫，从用白颜料、洒石灰最后用白矾，总算表现出新疆冬季的特有景致，短短几年之后，牧歌先生的新疆山水画已有了自己的艺术面貌。在80年代中，正赶上中国美术界“85”新思潮风云激荡之际，牧歌已是年届花甲，几十年的艺术实践积累，从完全彻底的图解放政策到真正的思想解放。他景观沉思，既不抛弃传统也不因循守旧，更不追潮逐浪，远着既定目标继续前行。之后又调进画院从事专业创作，全新的创作环境，宽松的政治氛围，他敞开思想放开手脚，从泼墨、拓彩、正反面渲染到利用玻璃板，水泥地面甚至粗糙的墙壁，拓印出生动的肌理，呈现出别样可控与偶然的效果，在用他胸中的积累和速写本上的素材，加上娴熟的水墨技巧，皴擦点染，一幅幅气势不凡别具一格的新疆山水画便呈现在纸上。慢慢形成了个人艺术特色。在对山水树木造型功底的扎实基础上，大小对比、疏密相间、和谐生动、以平求新，以平求奇，画面少见奇峰怪石，但整体气势不凡，极具新疆气势，这其中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几十年的版画创作，造就了他构图完整饱满，色泽凝重简约、对比强烈。甚至版画的各种表现手法一经与中国画的章法墨色融为一体，便形成了他山水画中沉稳厚重又极富冲击力的效果，加上新疆山水的大半生的熏陶，手不辍笔的不竭追求，牧歌先生在不断充实完善加深和实践着为天山立传的宏愿的征途上。

　　牧歌更大的可贵之处是“为天山立传”不是为个人留名，在物欲横流，名利主导一切的今天，这一十分珍贵的品格更令人钦佩。他除了自己废寝忘食的竭力提倡，期望更多的人从事研究，他的一切实践结果和过程，从不隐讳而是毫无保留的合年轻画家一起示范并在讲学中教授，殷切期望共同努力，加快发展，最终能和大家一起实现“为天山立传”的宏愿，他常说“工人盖楼不签名，我们衣食来自何人？相比之下，在技法上的一点心得与结果要是保密，那么保守自私那就是画家的弊病”。

　　在个人风格形成的观点上他的观点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比较透彻，他总是说风格是在实践中自然形成的，不能刻意去追求，就像方言的形成，个人风格与一个流派一样，是一种诚实，刻意追求就难免模仿。我个人对他这一观点的理解是：方言不是哪一个人专门去创造的，而是当地人表达特定的共同情感的交往过程中自然形成的。作为一个有影响的画家，肯定会有个人艺术面貌，会具有个性化的艺术语言和惯常的文化符号，作为一个群体，同样会有许多相通的文化艺术符号。再通俗一点，那就是在某一地域会有一些特定的语言方式，每个家庭甚至每一个体同样会在当地的语言方式中自成特色。在为天山立传的同意目标下，没个画家使用各种自动方式，去完成这一宏愿....。。一个画家的艺术特色，一个群体的艺术面貌也许就会形成，牧歌先生为“天山立传”的心愿也就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