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王林：自觉抑或困境

威尼斯双年展现场

　　《画刊》：谈谈展览。你策划“未曾呈现的声音——中国独立艺术展”，诉求是什么？

　　王林：很明确，就是自主性地呈现中国当代艺术的真实面貌。

　　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的呈现，大概有三种情况：一是西方策展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选择，自有其作用，不言而喻。但人权主义倾向明确，观者选择，视野有限。二是海外藏家收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后，通过市场向外推出。其间资本化倾向突出，有推动推广作用，但这种出于利润的要求和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学术性研究并非一致，必有其片面性。三是威尼斯双年展建立中国馆以后，以中国当代艺术为文化产业在国际上进行展示，这种官方化选择显然有其意识形态的限制性和局限性。

　　他者化、资本化和官方化的选择，其展示是有限的、片面的、局部的，表现为样式化和符号化，在相当程度上屏蔽了中国当代艺术复杂而丰富的真实面貌。我的诉求就是自主性地展示中国当代艺术被屏蔽的真实面貌。

　　《画刊》：这次的参展艺术家相当多。

　　王林：其实要有相当规模，才能呈现出既有一定整体性又有个别性，既有一定历史性又有当下性的面貌，否则不足以改变西方对中国当代艺术片面性和符号化的看法。要有相当规模，才能把中国当代艺术正在发生的这种现在进行时状态呈现出来。

　　《画刊》：达到预期效果了吗？

　　王林：我只是按照我的策展意图尽量去做，以完成我的想法。展览结果摆在那儿，让别人去评价吧。

　　《画刊》：这次展览大概的花费以及费用构成可以讲一下吗？

　　王林：我不管钱，展览费用可能是一到两千万吧。费用构成主要有展场场租、运输费用、布展费用、广告宣传等。另外还有开幕式、论坛等活动费用，论文集、画册等印刷品的费用。

　　《画刊》：对中国当代艺术家来说，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是进入国际视野的一个通行证。你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到底能够在威尼斯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能不能有自身的独特贡献？

　　王林：不是通行证，只是一个通道。威尼斯双年展的展览机制一直在变化中，近年来的平行展是一个伟大的创造。过去只有主题展和国家馆。主题展有选择性和排他性，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中国人做过主题展的策展人。国家馆也受到很明显的限制，特别是中国馆。平行展为全世界自由策展人提供了一个通道，对中国策展人来说尤为重要，因为可以通过民间方式来展示中国当代艺术正在发生的面貌。平行展的自主性展示，对全世界正在发生的艺术现状是一种非常有价值的呈现，具有多元性和开放性。它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国际展示和国际交流其意义非同寻常。我们应该充分利用这个平台，把中国当代发生和正在发生的真实面貌呈现出来，让全世界的参观者自己去判断。中国对西方现当代的了解是因为西方的策展人和批评家做了很好的梳理和研究的工作，我们也应该自主地去做这些工作，才能够真正形成世界范围的平等、互动交流。不光是为了展示，这种交流是中国当代艺术发生的原动力之一。

　　《画刊》：平行展的策划，其申请的流程到具体实施操作这个过程中，遇到哪些困难？

　　王林：最困难的是人与人的沟通。比如这个展览因为规模大、不能自己布展，就会涉及到劳务问题，必须要聘用意大利布展公司来做，两边工作方式不一样，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在国内做一个同样的展览可能要麻烦10倍、20倍。但既然去做，就要对克服困难有充分准备。《画刊》：去年你对2011年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未来通行证—从亚洲到全球”的高收费颇有微辞，可你此次策划的展览在规模上，而且据说在收费上都是高出“未来通行证”的，如何回应这种说法？

　　王林：据我所知，展览投资方未向任何一位参展艺术家收取一分钱。他们的做法是跟每位参展艺术家相互协商，签订参展合同，所以高收费这个说法属于谣言。

　　展览委托中国展览公司根据我的展览意图和展览场地进行空间设计。我的意图是能够有别于西方现有展览模式，在现场感受上能够表现出一种中国的真实的文化、政治的氛围，具有中国社会的现场感。中国古代艺术比如说石窟艺术，最重视的不是雕像实体，而是巨大的雕像放在有限的洞窟里形成的现场氛围。我想在展览场地中营造中国当下社会文化的现场氛围。

　　[“未曾呈现的声音——中国独立艺术展”唐勇《虚幻之城》作品现场]

　　《画刊》：历届威尼斯双年展的中国馆都很容易招致一片骂声，今年想必你也看到了效果，你觉得中国馆是否能够呈现真实的中国当代艺术？

　　王林：威尼斯中国馆的展览模式是学院派和官方化的结合，为了政党意识形态审查的安全性而不得不宏观而空洞，为了讨好官僚体制的审美惯性而不得不虚幻而飘忽。没有现实揭示性、美学挑战性和现场针对性，已成为中国馆展览的基本特征。

　　比较而言，今年的国家馆做得较好，原因有三：一是策展人王春辰[微博]还是有想法，尽管他受到很多限制；二是今年参加国家馆的艺术家有两三位比较有水准；三是今年国家馆展厅里那些大机器撤走了相当部分，空间改变了，发挥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画刊》：虽然威尼斯双年展仍在进行当中，但对比之前中国艺术界的喧腾，这股热潮已渐消退，参与者大多已班师回国。反思一下，您认为我们到底从威尼斯双年展得到了什么？

　　王林：我们用平静而开放的心态来面对威尼斯双年展，把中国当代艺术正在发生的真实的面貌呈现给世界。在今天的国际语境下，艺术需要相互交流，这种交流可以相互激发、相互启动。要把中国当代艺术放置到国际语境当中去，要有这样的国际胸怀和国际视野。看任何展览每个观众都可能会得到各自不同的结论，但就批评家、策展人而言，我们应尽量把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中国当代艺术呈现给世界观众。这种自主性呈现是形成平等互动交流的前提。其中的批评意识、学术诉求、价值诉求、艺术思想才能通过展览呈现给国际学术界，由此推动中国当代艺术批评思想的形成。过去我们用西方学术成果来分析中国艺术，现在我们应该逐渐形成自己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