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成长
黄在(以下简称黄):每个艺术家的成长都和自己生活的环境息息相关,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成长环境?在这过程中有没有特别让你记住的事情?
郭伟(以下简称郭):受邻居的影响,母亲的支持和鼓励,十四岁的时候爱上绘画。年轻时的母亲喜欢绣花,它应该是我最早的艺术启蒙。
黄:你是如何走上绘画道路的?
郭:真正走上绘画道路还是因为结识何多苓老师,大师、楷模的激励,让我今天都还在坚持画画。
黄:在你读书的时候最爱读些什么书?
郭:准确来说我还是喜欢读薄一点的书,励志篇更好,传记类也是爱读的书目,集中阅读还是在美院期间,学校流行什么书,大家互相传阅。
黄:你的毕业作品是什么?怎么想到选择这个内容?
郭:六张一组版画,《蚀》。也是因为受现代主义影响,选择变形的面孔来对抗流行的传统写实,选择腐蚀是一种态度,也是当时的一种状态。
黄:对你影响最大的艺术家是谁?
郭:骨子里还是喜欢像苏丁、培根那类型的艺术家,看他们的作品有种颤栗感,你还能从中感觉到他们的工作状态,年轻时不知为何对疯狂、狂野就特别偏爱,对蒙特利阿里那类被誉为“具有诗人气质”的艺术家的作品感受就没那么强烈了,只限于赏析而已。
黄: 什么时候开始做展览的?能谈谈你的第一个展览吗?
郭:86、87年 在川美陈列馆举办了六人画展,是自己主动组织,策划,集资举办的第一个展览。
黄:当你的作品第一次被人收藏的时候,你的感觉是什么?
郭:第一次是四川美术陈列馆收藏了当时的一幅作品《病孩》,收藏费200元人民币,光荣又兴奋,请客吃饭是少不了的事。
黄:你个人最喜欢自己的哪一件作品,为什么?
郭:没有最所谓的最喜欢吧,就像行走,很难说哪一步最重要一样,只是想不摔跤就好。
艺术与生活
黄:绘画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哪些影响?
郭:绘画成为了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整个人生中,画画占去了最多的时间,并且我乐此不疲。
黄:在你的青年时期,是如何面对生存和理想问题的?
郭:盲目的理想主义和坚强的意志支撑,一直到现在。
黄:我非常欣赏你们这一代身上,对生命、对真实自我追求的精神。现在很多青年艺术家,已经被纷繁现实迷住了双眼,往往生活在假象中,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郭:现在的人生活较真实,若我生活在这个时代,我也应该是这种思维状态,也会过这样的生活,不同的时代都造就了不同的人。我很认同这样的状态,人就是以不同的生活态度变化至今。
黄:谈谈你作为六十年代生人对这个社会和生活的生存感知吧?
郭:年代严格的讲是一种局限,时代背景、知识结构构成一代人的世界观,那时候相当封闭,人也显得简单,理想不断的被现实击碎,坚强神经是这代人的基本特征吧。
黄:绘画生涯中有过想要放弃的时候吗?
郭:放弃了其他才选择了画画,若再放弃画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黄:一路走来,你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郭:画画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工作,似乎没有最难忘的什么事情,这是我感到最悲哀的,也特别羡慕别人那些讲出来是故事写出来是小说的传奇经历。
黄:你是怎样看待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关系的?
郭: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尽可能让现实适应我的理想,现实脱离理想或者理想脱离现实都是不可能。
黄:你认为你的作品与现实生活之间有什么联系?什么样的事件能刺激你创作的神经?
郭:没有谁能真正说他的作品与现实无联系,不论是谁,无论他怎么讲,就像没人能脱离地心引力一样,我的理解只是进入角度不同而已。当某种东西积累到一定的量后,它就会刺激创作神经。
黄:说点你绘画过程中比较有趣的事情吧。
郭:平常就是我。我很羡慕那些说出来是故事,写出来是小说的人,创作是我喜欢的工作,在劳动过程中一切都很正常,谈不上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
黄:你觉得你的性格和你的绘画风格之间是相似的还是反差极大的?
郭:应该说是相似的。性格决定了人生观,人生观又决定了对事物的判断的角度,这恰好都反映在我的绘画作品中。
创作与思想的演变
黄: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觉得是整个中国社会的一个大的转型期,那时你在做什么?或在想什么?
郭:其实80年代的变化还是最大的,大量的学术思潮涌入中国。对于90年代,商业化是这个社会基本核心,下海是关键词,我不具备这方面素质。画画成为我唯一可做的事。
黄: 对你而言几个相对比较重要的绘画主题产生的触动点是什么?现在回过头来看,你又有怎样的感受?
郭:画画的每个阶段会随着自己生活的环境和想法而发生变化。就像当时我画的游泳池系列,是因为经常陪女儿去游泳,看到很多在泳池里的人都是在浸泡不是在游,所以就开始画泡在游泳池中的红人。生活中一些新鲜的发现、突然灵光一闪的想法都会为创作带来触动。与趣味有关,趣味也非绝对的一成不变的。
黄:关于绘画主题的变化,有哪些动机和原因?
郭:变化总体来说有几个原因,一是有了新的想法,另一种是对过去东西的疲倦,渴望寻求新的东西;一方面是主动,一方面是被动。实际上这些变化的动机和原因都是模糊的,甚至也可能是技术的原因。从各个方面上来看都有可能产生改变。
黄:我觉得在你之前城市系列作品中,充满了青春的困惑和烦恼,近期的作品又呈现出对社会更深的思考,为什么有这种转变?
郭:前段时间我的作品更多的是呈现人的某种状态,近期作品则更多关注人的生存环境,总归关注的是人以及他存在的复杂环境。
黄:改变创作主题的同时,意味着一次思想的大转变。这个转变历程过程中会产生纠结吗?
郭:一直希望自己有变化,而非固守一个既定的东西。一段时间就希望能有一些新改变,像我也对刘淳说过,每次都还是希望能给别人有些惊喜。还是希望能有与主动和被动之外的新东西,希望有新的变化,也有动力继续向前。所以相对纠结少些。
黄:你觉得你的作品有过被误读的时候吗?这样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郭:我是认同这种误读的,包括我读别人的作品,也不太愿意接受别人的解说。我认为误读会带来一些新东西。每个观众都会对作品有自己的理解,所谓的“误读”是必然存在的,但同时这个也是作品价值的一部分。我很尊重这些感受,我乐意接受这样的误读。
黄:从艺术史的角度看,每个时代的代表作品都既蕴含了艺术家个人的体验,又涵盖了他们时代问题的考虑。但今天的有些艺术家的感受似乎都与时代无关。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郭:深刻和肤浅都不能简单的说谁好谁坏,它们都和时代特征,只是有些人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在我看来思考和装着不思考都是一种生存技术巧,只是角色的某种选择,社会就是大剧场,它需要各种各样的演员来填充。
黄:你认为一个好的艺术家应该具备哪些特质?
郭:好的艺术家应该是自觉的革命者,有超前的直觉,坚韧的意志,一切都显得自然。
对时代、当代艺术以及未来认识
黄:之前看到一个访谈,你谈到永远没有真相,大家都是戴着有色眼镜。如果我认为你的绘画是你反映今天社会的“一副有色眼镜”,那么你想通过绘画表达的是什么?
郭:我理解的真相是一种完整的事物,我们的视觉是存在盲点的,不同的角度就会出现不同的结果,观点、态度决定角度,所谓的有色眼镜就是不同的角度。好像现在的人更乐意充当盲人去摸象,以表明自己的观点。
黄:在当下的中国当代艺术中,观念艺术逐步被大家所关注,你怎样看待你的艺术?
郭:过去的艺术形式是国、油、版、雕,现在的艺术范围被扩大了,观念、行为、装置等等也被纳入其中,这当然是个很好的事情。但我还是喜欢画画。别人或者喜欢别的形式,我也为这样艺术多元化感到高兴。
黄:你觉得地域对艺术家的影响大吗?
郭:地域肯定对艺术家有一定的影响,所谓的地域就是某种局限,从另外的角度讲是一种限制,或者有意或无意。在当今世界一体化的时代,地域限制也许有它自身的某种价值。
黄: 作为一个艺术家,你怎么看待今天的社会?
郭:话题太大,但,我觉得思想决定人的看法,艺术家,政治家,科学家等等只是职业称谓而已,我们都希望当今社会和平盛世,事实并非如此,可用“混”“乱”两字来表达我对生存环境的感受。
黄: 对于微博这类的新媒体,你的看法如何?
郭:开始比较新鲜,后成了僵尸。微博是大众发表意见的平台,也正因为如此,它内容五花八门,真假难辨,信息量巨大,它确实是当今最廉价,最民主的媒体形式。